不能选择命运的一棵树 [M30]

半生缘

他，是一棵树，扎眼地生长在水泥地，周围林立着几栋灰色、高耸、狭瘦的楼宇。他的姿态无比奇特，枝丫向上、向旁恣意地生长着，好似台上长袖善舞的艺者，长长舞动着自己的手臂。绿色，那么清新的青色，被大面积灰蒙蒙包围着。就是这样突兀和格格不入，强烈放大着他无言的孤单。

[半生缘修改于2006-10-11 00:44:21]

半生缘

本来，他也有很多兄弟姐妹在他旁边的，但他们似乎没有似他这般的活力、旺盛和轻狂，所以不知道是不幸还是幸运地，他们都被陆续地挪的挪，砍的砍，废的废，换成了周围的一栋又一栋楼宇。只因他有着这青翠修长的身躯和优雅奇特的姿态，他是唯一被最后留了下来的植物。人们在根部围起了摩登亮丽的不锈钢和玻璃做成的基台，从下面向上射出的灯光，使他在夜里的黑暗中无助地成为别人的焦点。他夜夜承受着手足无措的尴尬，但是人们都说这样很漂亮，很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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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曾经想念他的兄弟姐妹，在起初的时候。思念深厚，改变无望的时候，他甚至想过轻生。他不喝不睡，可是，他血液里流淌着的本来就是年轻的生命，令他依然无奈的活力勃发、春意盎然。他求死无门。他退而求其次，故意为所欲为地胡乱滋长。但是追求美感的人们，执意原谅他的单纯和质朴，只是工整地象征性地修理了一下扰民的一些枝丫，继续让他好好地活着。他们需要一棵树，只需要一棵树，来纪念自然，并以艺术的名义，供养一个奇特个性的树，留后人参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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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有落叶，到了季节也想舒畅所以脱光。可是，人们觉得这样很不合时宜不甚体面，索性不需要他四季的脾气变化，因这太难于揣摩，也难于与街景配合。人们一旦等到他真的光了枝叶的时候，就有备而来地搬出储备已久的许多晃眼的变幻多端的彩灯陪伴他。每当一闪一闪的灯光跳舞似地欢闹的时候，就是他最痛苦的时候。简直要命，他摇摇头，身上的落叶又掉了几片。于是，他慢慢学会了尽量不要掉叶，尽量保持仪态，极力拒绝，逃避这些五颜六色小妖怪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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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从来没有遇上生病的情景，因为总是会有人为他及时修护搽粉、打针吃药，也更加不用期待，在他身上会有什么虫或鸟围绕陪他聊天，所以他越发无聊又寂寞，天天端详着过往或停留的人们。他数着自己的枝叶来打发时间。时而抬抬头，他能够看见高处窗户里面许许多多户人家的故事，但是他一点都没有心情。他最喜欢的还是低头，因为没有风，所以他多数时间就是低头。哦，这样一来，人们更加喜欢他低头的姿态，因为从街上观赏的角度，他低头的姿态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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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越来越糊涂地琢磨着这是什么地方。这本来是他的家乡吗还是他被移民到这里，他另有远处的家乡？这里曾经树木成荫？越来越模糊的印象。但是现在对他来说，他很清晰，这的确是完全错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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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后来也不在思考了，但还时不时会思念着他的兄弟姐妹，但是他完全不确信是否还有他的兄弟姐妹，或者他们是否真的搬到了新家，新家是否美好。他深深叹了口气，又深深吸了一口城市的空气。“说不定他们比我更加不堪”。但是什么是更加不堪，他本来只是一棵树，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控制，只能任凭自己在错误的地方，旺盛、无奈又寂寞地生长着，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供人观望。

半生缘

或许你懂，或许不明，也无所谓，一段心情 [M30]

淡然

LZ的文字令我想起几米的漫画“蓝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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