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的悲哀

icelerococo · 发表于 2004-4-14 19:37

风信子的悲哀

（1）

一夜情的聊天室里，蓝惯用着"看我入睡"的网名。
她喜欢这个名字。暧昧的名字，吸引了无数落寞男人。
一如既往地聊着，漫无边际。魔鬼撒旦闪现在蓝的视线里。
整行整行的黑色字幕迅速覆盖了蓝的屏幕区。
蓝惊异于如此之快的打字速度。心里想着这是怎样一个霸道的男人。
蓝浅浅地笑。
男人说，看到这个网名想起了之前同居的女人。
吸烟的、美院的女人。他照顾过的女人。后来搬走了，嫁人了。
男人不停地抽烟。
透过键盘蓝闻到浓浊的烟草气息。
竟迷恋这样的味道。颓废的、沧桑的男人的味道。蓝想。
凌晨，男人摸到蓝的BBS里，说喜欢上了蓝。
会天天给蓝发封E-mail，打个电话的。
蓝就真的天天收到男人的E-mail和电话,或长或短的。男人在长途电话里告诉蓝，他的福建家乡，慈爱的祖父，淳朴的妹妹，好吃的家乡小吃……。
蓝习惯了天天看E-mail，等电话的日子。
男人走进了蓝的生活。蓝觉得快乐。
一天男人说要到蓝的城市看蓝。
变卖了唯一一台值钱的手提电脑，买了张火车票。
广州---威海的硬座。
男人是贫穷的。蓝想。却不介意这种贫穷。
夜里11：00，蓝固执地等在车站，远远的昏黄灯光下，蓝看到了男人。
疲惫的沧桑的矮个子男人。
蓝曾经无数次的想象相见的情景，都不如那晚来得真切。
"坚……"蓝清亮甜美的嗓音。
坚紧紧握着蓝的手，冰凉的手指。坚感到了温暖。
"去吃烤肉串"。
蓝拉着坚走进一家烧烤店，象久违的亲人。
自然得令蓝和男人感到吃惊。
男人给蓝买了只镯，红绿松石镶嵌的藏镯。一条碎花麻布裙。
蓝到现在都喜欢他们，一直带在身边。
男人爱怜地看蓝吃芒果的样子，"真是个孩子"男人笑。
始终拉着蓝的手，一刻也不松开。
晚上，男人讲了很多故事给蓝听，听着听着蓝睡着了。
男人在另一张床上还是紧紧拉着蓝的手。
后来他们做爱，不停的做爱。
男人一次一次的要。
蓝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迷恋眼前男人的身体。
男人是爱自己的，蓝确信。

（2）

五月的天湛蓝湛蓝的。飘着大朵的白云。
飞一样的红色单车后座上，蓝大叫着。欢愉着。
远远的男人看见了北方的大海。深邃悠远的海。
竟是这样令人惊异的美丽。
细软的海滩上，男人堆砌了两颗心，丘比特箭射中的两颗心。
海浪终会冲散的。蓝说。
不怕。男人拿出了相机调到最佳位置。
偎着男人肩膀蓝妩媚地笑。
永恒的瞬间，象凝固的爱情，烟花般绚烂美丽。
七天后男人要走了。火车上，男人紧紧抓着蓝的手。
"等我好吗"男人祈求。轻轻吻了蓝的额头。
真是可爱的女孩子。男人怜惜地想。
蓝冰凉的手指抚摸男人新长出的胡子。扎人的，点点疼。
男人不常刮胡子的。
"等很久吗"蓝把头埋进了男人怀中。很多依恋与不舍。
终于，火车开远了。永远到底有多远？蓝歪着脑袋想，想不出。
男人的E-mail和电话依旧天天有的。
一天，蓝坐在窗边。不经意地看见了一地的梧桐枯叶。
颓败地孤寂的落叶。蓝想起了男人。
男人在E-mail里说："来广州吧，蓝。我是这样爱你"。
刻不容缓地。蓝坐上了南下的火车。什么都没带。除了心爱的香水。
香水的味道足以抚慰孤寂的灵魂。蓝爱它们。
有了蓝的日子，男人的生活有了阳光。
男人霸道，爱挑毛病，边挑毛病边给蓝做很多好吃的。
男人的配菜是古怪的，味道却出奇得好。
晚上，男人吹口琴。蓝偎在男人怀里静静地听。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男人过马路总是紧紧拉着蓝的手。
男人抽很多烟。扶摸蓝长发的手指总是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蓝迷恋这种味道。
男人收集冯氏贺岁片。一张不落地看。这时蓝习惯躺在沙发里男人的腿上，慵懒地、不经意地抚摸男人的胡子。
"胡子长出皮肤会有声音吗？"黑亮的眸子直看见男人眼里。
"会"。男人笑。用胡子扎蓝。痒痒的。
湿热的呼吸激起了蓝灵魂深处的狂野。
男人要蓝。
身下蓝娇媚地逗引。
一次次地，男人骂蓝小妖精。却并不停止。
做爱时蓝跟男人一样地狂野不羁。

（3）

转眼，快过年了。
男人说带蓝回福建老家。蓝应允了。
男人的家乡是贫穷的。崎岖的山路。泥泞的巷子。残旧的阁楼。
村里的小脚婆婆们，挽着髻，穿蓝布斜肩上衣和裤子。总爱拉着蓝的手，说些蓝听不懂的方言。蓝喜欢听他们说话。在婆婆们的眼睛里，蓝看到了欢喜和羡慕。
真是群可爱的婆婆。蓝想。
男人全家都喜欢蓝。
每天变着样的做很多好吃的。
唯一一只碳火炉也给了蓝暖脚。
男人的小妹胖乎乎的，总爱缠着蓝讲故事，寸步不离。
村里来了很多人吃饭。
饭桌上，男人和蓝喝了很多酒。醉了。
床上，男人躺在蓝身边，抓着蓝的手。
嫁给我吧。蓝。
迷迷糊糊蓝睡着了。做了个梦。漫天的蝴蝶飞舞着。蓝穿着洁白的婚纱和男人走在红地毯上。挽着男人的胳膊。妩媚地笑。红地毯很长很长。走了很远看不到尽头……
年过了。男人和蓝回到广州。日子一如既往地过着。
一天蓝告诉男人想找工作。男人帮蓝找了所学校。教琴。
蓝觉得充实。有了学生。有了朋友。有了男人。
男人的烟抽得越来越多。白天起的越来越晚。晚上整晚整晚的上网，写字。
半夜，蓝醒来。总是看到电脑前男人孤寂、疲惫的身影。
对着一地烟头，蓝想自己原来并不了解男人。
无意的，蓝发现了男人ICQ里的秘密。
男人认识了一个叫紫的女孩。
紫给男人留言。这么久了没来，挺想你。
怕你娇媚的身躯受不了。嘿嘿。
坏坏，明天等你。
男人出差了，说是去南昌。一去就是5天。手机一直关着。
打了无数个电话。蓝累了，想放弃，又不舍。
在Q里，蓝问紫，你爱坚吗？不爱，就放了他。
紫打过来电话，蓝。我们见见，好吗？
蓝握着话筒的手在颤抖。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蜷缩在沙发里。蓝的心被撕裂着。猫抓了一样疼。
蓝觉得是这样的孤独。一种难以名状的苦楚无声无息地迅速淹没了蓝。
男人推门进来。疲惫至极。看到沙发里缩成一团的蓝，疼惜的搂在怀里。
蓝，你怎么了？男人眼里流露着关切。
这样温暖的胸膛以后再也不属于自己了。蓝阴郁地想。
坚。走吧。我是这样恨你。
蓝。你听我解释，给我个机会。
一切都结束了。坚。我象野草一样的卑微而蓬勃。你可以侮辱我却不该轻视我。
我是这样的舍不得。蓝。
我什么都不能做了。坚。我累了。
男人走了。蓝身体的一部分也死去了。发出腐朽的恶臭气息。蓝厌恶这种气味。
烟草和酒精的麻醉是这样的另蓝沉迷。生活究竟是怎么了？蓝自己也搞不清楚。
只有醉了的时候，蓝才感觉到了依靠和归属。
一个人的时候，眼泪只是液体。没有滋味，没有情绪的流下来。
光着脚蜷缩在沙发角落。透过浓浊的烟雾，蓝看到了一树的木棉花。
橘红的。暖暖的。触摸不到的。
远远的，听到空灵的低唤。
幽幽的。悲戚的。却是如此亲切。
就这么死去吧。多好啊。那是一种幸福。
因为蓝的不幸福，所以蓝依然只能醉倒在沙发里。
蓝不停地咳。烧的厉害。蓝想自己是病了。昏睡在沙发里很久了。
医生说，蓝得了严重的肺病。需住院治疗。
病床上，冰凉的仪器插进了鼻孔、气管、直到肺里。蓝艰难地大口大口喘着气，却怎么也喘不到。象个快要溺死的人拼命想抓住根稻草。蓝却连跟稻草也抓不着。
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只有喉咙里丝一般游离的气息让蓝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男人每天都来看蓝。总是坐在床边看蓝睡觉。
蓝睡着时，眼角总挂着泪水。
蓝是这样地恨自己。男人想。
趁蓝睡着时，男人紧紧抓着蓝的手，象以前过马路时那样紧紧抓着。一刻也不放松。
两个月后，男人来接蓝出院。
蓝的病床上，纯棉的白色床单铺得整整齐齐。洁净得另人窒息。
男人疯了一样地往外跑。
午夜的火车站台上。蓝拉着行李箱。依旧是一个人。箱里只带了衣物和香水。
香水从来都能够抚慰孤寂的灵魂。蓝确信。
喧嚣的电子音乐夹杂着浑浊的烟草味。电脑前男人颓败地一次次的唤着蓝。
为什么不能原谅我。蓝。
一地的烟头，散落的酒瓶，凌乱不堪。
一切不过如此。不过如此而已。边走边爱，人山人海。拿着车票微笑着等待。
想起王菲的这首歌。
靠在窗边，蓝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完）

写于2004年3月21日凌晨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