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替：【中日矛盾回顾】之一历史教科书争议 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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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原《21世纪环球报道》、现《纽约时报》驻北京记者安替所作。对近日"抗日"冲突的根源之一教科书争议做了比较客观的分析，个人认为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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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矛盾回顾】之一：历史教科书争议
日本和中国的矛盾实在是太多了，最近反日入常引起的新仇旧恨，让"抗日"风云重现街头。我一直认为作为同地区的大国，日本一直会是中国（无论是专制中国，还是民主中国）之对手。不过，正是因为这是一个曾经把中国打败的对手，我们更加应该清楚我们在抗议日本什么。从这篇起，我想和朋友们一起静下来谈谈日本和中国之间的诸多问题：教科书、钓鱼岛、战争罪行等等。我会把我看到的重要的资料和大家分享。

【扶桑版教科书到底说了什么】

扶桑教科书再次被日本文部省审订通过，是这次反日风浪的几把火之一。所以我们需要看看这本书到底说了什么。台湾中研院的黄自进研究员在台湾《亚太研究论坛》2004年9月登载了他翻译的扶桑版教科书的序言、第四章、第五章、结论部分，译文优良，得到了扶桑社的授权，大家应该首先读读（http://files.blog-city.com/files/N04/80559/b/JPN_HSTR_TXTBK.pdf ，右键点击下载）。

翻译的是扶桑社《新历史教科书》的2001年上市版，也就是经过2001年4月3日的审订通过之后、当年夏季中小学教材"采用战"失败之后出的在书店给成年人发行的版本。今年的文部省再次审订合格，即将面临夏季的"采用战"（教材选用会战），扶桑社的目标是10％占有率。

序言中说，"在民主社会的言论世界中，必须容忍有不同的反对声音存在。我们安静地向日本市民社会提供这本书，深信这是让愚蠢的批判消失的最有效反制手段。"

该书作者认为，教科书审订过程中，只有它的版本被提前断章批判，所以它决定出上市版，打破审订的黑箱操作。它也呼吁其他7版教科书也出上市版，促进自由竞争。

该书作者认为，各个民族看待历史是不一样的，华盛顿是美国的英雄，但在英国的历史教科书中没有被提及，他的独立军也被当成叛军。所以学习历史应该"因民族而异"，不能以善恶衡量历史，也不能以今天的道德标准来审判历史。作者鼓励读者应该如上所说领会历史的趣味。

在第四章、第五章中，按照新的方式叙说了日本近现代历史。大家可以详细下载译文阅读。基本上总的逻辑是一点，中国和亚洲其他国家受到欧美列强的殖民，日本出于亚洲同文同种的同志情怀，帮助中国和亚洲其他国家抗击欧美，事实上帮助了印尼等国家实现了独立的光荣梦想。但是在中国方面，由于关东军不听政府话、中国政府又不肯配合这种理想，擦枪走火，日本被迫和中国交战。后来中共为了自己目的，不希望这场战争迅速结束，日本陷入了战争的泥沼，不知道为何而战。

首先这本书对中日两次战争提供了更多更新的角度，让很多中国读者打开眼界，所以有些网友觉得蛮客观的。这其实是中国目前宣传教育结下的恶果。我推荐感觉到这本书客观的朋友，读读中华书局2000年出的一套《日本帝国主义侵华档案资料选编》，虽然很贵，但收集了1931－1945年珍贵的各方一手资料，南京大屠杀、汪伪政权、伪满洲国等专题分卷发行。对于日本的亚洲殖民计划，我推荐社科、海南联合出版的《美国时代图书·日本的兴亡》三本画册：《疯狂的岛国》《肆虐的太阳旗》《日本的崩溃》。

这种给日本人自己写的"新历史观"，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是很荒谬的。例如作者说"与国民党联手的中国共产党反而将对日战争视为有助夺权的良机，因而致力于战争长期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中国人要战争短期化、早日被日本占领才对吗？简直是无耻到极点。就好像说，那个丑女人不配合，使得我们强奸的很费力、很长期，甚至失去了目的。中共利用抗日战争壮大是事实，但怎么也用不着战争贩子来装无辜。

最让我难以容忍的是关于战争责任的讨论。大家请翻到PDF文件49页《专栏》战争与现代的关系一节。作者定义大屠杀为"在战争期间针对一个民族而非敌国所进行的灭绝行为"，而中日是交战国，所以日本对敌国的中国不算屠杀。而"以往历史上没有一国不对没有武装的百姓加以杀害的，日本也不例外"。而且日本也是战争的受害者、被苏联入侵杀害平民、美国轰炸也死伤无数。日本虽然和德国结盟，但却协助过至少6000名犹太人逃离欧洲。

一句话，我操他妈！

新历史观分成"民族历史观"和"相对主义历史观"两个组成，也就是说，善恶、历史真相都可以完全自由解读，为日本所用。这种历史观其实并不为日本独有，其实中国教科书和宣传也是这样。至今朝鲜战争谁发第一枪在中国教材中依然和国际教材不一致，而诸如"如何国家都有人权问题，美国更严重，中国虽然有，但党和政府一直在努力改善人权"不也是经常以这种日本教科书的狡辩逻辑出现在我们的课堂和媒体吗？

从扶桑版的教科书中，我们看到了什么是无耻逻辑。这其实很好，我希望大家能反照自身，探询历史真相，以扶桑为镜，做出真正的中国历史研究和新闻报道。我最怕的就是，中国人会产生一个更加无耻的逻辑："既然日本人这样无耻，我们无耻也是对的；既然日本人出版完全有利于自己的谎言教科书，我们就应该在教科书更加丑化日本、把自己写的更惨点。"这是别人吃屎我们也吃屎的精神，这样的吃屎竞赛只能把中国带往一个无底的深渊。

我们是中国人，是华夏子孙，是大国，我们不能和日本小国的小部分人看齐，要爱国，就爱得高尚，爱得让世人敬佩，在吃屎问题上千万不要与人争锋。

【扶桑教科书通过审订应该抗议吗】

所以我们应该对日本政府抗议吗？不完全应该。我仔细介绍如下：

对于西方民主国家来说，中小学采用什么历史教科书，完全是学校的自主选择，没有一个国家机构加以审订。亚洲国家，无论是民主国家还是专制国家，都有一个国家机构审订教科书，也就造就了大大小小的历史教科书问题。2001年9月，印度人民党政府立法会，通过决议删除历史教科书中对印度教不利的部分，引起了学者们的普遍抗议。中国的历史教科书，更是一纲多本，不但要审订教科书，而且必须按照同一的大纲进行，充分用党性贯穿历史，当然，也没人能抗议。

日本1947年宪法第21条规定"集会与结社的自由，就如同言论、新闻及其他表现自由般，是受着保障。而且检查制度是不许维持的……"，但中小学的教科书，却在实践上在出版以前必须由文部省建议审订。当时战后的这个规定也是出于帮助日本年轻一代反思战争的出发点，审定标准的中明列日本对中国侵略罪行，很是尊重历史。朝鲜战争后，日本右翼抬头，1951年文部省把审订标准《学习指导纲要》中的"日本对中国的侵略"改成"日本的大陆进出"，一直到2002年4月。

之后一个英雄出现了。1963年4月，文部省对东京教育大学教授家永三朗撰写的高中历史教科书《新日本史》判定为不合格，因为该书有300多处地方叙述了日本的侵略真相。1965年6月，家永三朗起诉政府，认为审订教科书违反宪法和教育法。此案一直打了下去，获得了部分的胜利。在他的鼓励下，其他教授也有控告政府违反宪法、侵犯言论自由。这样的诉讼，缓解了右翼的影响。

1981年1982年的文部省审订中，文部省再次要求删除侵略描述，于1982年7、8月间遭到了中国和韩国政府的强烈抗议。那次日本政府表示负责改正，于是文部省在审订标准追加了"邻国条款"，不再强求修改侵略字眼。

右翼开始明白这样做是违反历史的民主潮流的，国家对公民的言论自由的干涉，不但会遭到法律诉讼，也和国际惯例不合。他们改变了策略，编撰自己的右翼教科书送审，这样，反而能借助民主潮流，共同抗击政府的侵犯公民言论自由。1985年8月，"保卫日本国民会议"《新编日本史》送审，第二年被修改通过。虽然在各国抗议下，已经被改的失去本来面目，但毕竟是走出了成功的一步。

这个方面的问题我推荐阅读李秀石的论文《日本历史教科书问题剖析（1947－2002）》（http://files.blog-city.com/files/N04/80559/b/JPNTXTBK_LiXiuShi.PDF ，右键点击下载），该文客观总结了整个教科书问题的起端和转向，任何记者如果不了解这些，就妄谈教科书，是难以想象的。

右翼真正的成功是他们的继承者、后来左右派合流的保守派"新历史教科书编撰会"编写、扶桑社出版的《新历史教科书》于2001年送审通过。也就是大家今天看到的这个译本原本。虽然在当年夏天的中小学历史教材的"采用战"惨败，但在之后的努力中获得几项重大成果：1、爱媛县教委采用该教科书；2、越来越多的县把采用教科书的权力从上交给县议会，这样反对扶桑社教科书的教师就无法干预偏保守的县议会采用；3、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支持该市采用该教材。

不能不说，他们的战略是成功的，也就是顺着民主的潮流，让国际社会无话可说。这次教科书抗议，韩国提出的独岛问题，日本人认真加以了回答，因为是文部省把《新历史教科书》的模糊表述改成了独岛是日本领土的清晰表述，责任的确在日本政府；而对中国的抗议，日本根本不加回答，因为文部省在审订《新历史教科书》的时候，反而略为降低了原教科书的极端调门，责任完全在扶桑社这个民间社团。

中国人也许觉得很气愤，但如果大家想想，如果文部省干脆顺应历史潮流、和西方国家一样，放弃审订制度，那扶桑社根本就不需要审订，直接进入"采用战"，那么我们找谁抗议去？况且，一个历史教科书完全被政府掌控、无人有编写教科书自由的国家，到底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面去抗议？

但是我说是不完全是。因为国家没有资格抗议，但人民可以。人民不但可以抗议，也可以和日本真正尊重历史真相的学者联合起来，对中日战争历史展开真正独立的、可信的考证，去调查南京大屠杀到底死了多少人，学习欧洲人，交给两国孩子一个真正的历史本相，而不是什么扶桑版、党版的历史。

【和青年参考商榷】

《青年参考》的黄章晋在访问日本之后，写了一篇报道《日本历史教科书之争的背后》（http://qnck.cyol.com/gb/qnck/2005-04/07/content_1063353.htm ），我有些地方要和作者商榷。文中认为扶桑版教科书只是极少人用，不是问题，教师都是左派，右派教科书没市场。

第一，关于左右的讨论，是完全不了解目前日本的新保守主义者。其实编撰会的那些人，很多都是左派。这些人其实并不认同皇军史观，认为日本应该走出美国的保护，寻找真正的民族精神。这方面我推荐阅读北京大学李寒梅副教授的论文《关于"教科书问题"于日本社会思潮研究》（http://files.blog-city.com/files/N04/80559/b/JPNTXTBK_LiHanMei.PDF ，右键点击下载），该文讨论了这种左右合流篡改历史的现象。

第二，采用人数问题，我已经说了，由于县教委采用权运动和东京都的示范效应，今年夏天的"采用战"应该是恶战一场。我希望中国各报能派人去观战，因为这场教材采用战的结果直接反映了扶桑教科书的影响。编撰会的目标是10％，我觉得很可能会接近这个数字。

第三，其实更重要的不是这本教科书本身，而是在于他的示范对其他7本教科书的影响。很多学校、县教委为了避免争议，既不采用扶桑版教科书，也不采用比较忠于事实的教科书，而是采用了中间的例如帝国书院的教科书。这些中间派教科书也非常成问题。总的来说，日本整个中小学历史教育的美化侵略现象越来越严重。这方面我推荐阅读社科院吴广义的论文《日本中学历史教科书的侵华战争记述评析》（http://files.blog-city.com/files/N04/80559/b/other_History_Textbooks.PDF ，右键点击下载），该文对其他7本教科书的问题有仔细的描述。《青年参考》一文光考虑了扶桑社，所以淡化了事态的严重性。

大喇叭

好贴应该读，更应该顶 [M34]

马六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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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 Created By 天文数字 At 2005-4-12
该书作者认为，各个民族看待历史是不一样的，华盛顿是美国的英雄，但在英国的历史教科书中没有被提及，他的独立军也被当成叛军。所以学习历史应该"因民族而异"，不能以善恶衡量历史，也不能以今天的道德标准来审判历史。作者鼓励读者应该如上所说领会历史的趣味。

从扶桑版的教科书中，我们看到了什么是无耻逻辑。这其实很好，我希望大家能反照自身，探询历史真相，以扶桑为镜，做出真正的中国历史研究和新闻报道。我最怕的就是，中国人会产生一个更加无耻的逻辑："既然日本人这样无耻，我们无耻也是对的；既然日本人出版完全有利于自己的谎言教科书，我们就应该在教科书更加丑化日本、把自己写的更惨点。"这是别人吃屎我们也吃屎的精神，这样的吃屎竞赛只能把中国带往一个无底的深渊。

我们是中国人，是华夏子孙，是大国，我们不能和日本小国的小部分人看齐，要爱国，就爱得高尚，爱得让世人敬佩，在吃屎问题上千万不要与人争锋。

很认同上述观点

夏大

[M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