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

旧雨

其实乔也在偷偷地看端。
他们两个人，总是先后的爱上对方。先后的离开对方又先后的返回。
端的头发完全的变样了，以前她总是喜欢把头发柔柔的拢在耳后。她的头发总是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跟她用的洗发水无关。
有几次乔抱住了端，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去，可是端最后还是下意识地闪开了。那时他们中间开始隔着蓝。

旧雨

乔喜欢女孩子长头发的青纯模样。
他喜欢干净、斯文的女孩。
在他的心里面，他也许曾经喜欢过端，或者现在仍是。
这很奇怪，端并不符合他的标准，除了长长柔顺的头发。
端的样子看上去是冷冰冰的、严肃的、清高的、叛逆的、不屑一顾的。可是，他确实对她着了迷。如果你爱着一个人说不出爱他（她）的原因的时候，大概就是很爱很爱了。

旧雨

一路都沉默着。
在高速公路上，端把车开得飞快。

旧雨

夜色已经黑暗下来。
我们去哪吃饭。端把反后镜又重新挪了一个位置。
你做主吧。乔说。
我害怕做主了。端的声音突然有点凄凉起来。
那我来吧。
乔示意端把车靠在了一边，然后他把端推了过去，这次我来做主。

旧雨

所有的回忆好象都在这一刻回来。
端懒懒的靠着。在那个时候，她突然不想再隐瞒自己的感情。关于她从前的爱，从前的放弃。对她来说，也许她只是乔记忆里的一个模糊影子，然，乔就是她心里烙下的深深的印。
一个人在外面胡乱地走，过着晨昏日醒的颠倒日子的时候，她不只一次都想到是否应该回头。在她一个人在他乡因为生病、穷困，对生活无法预知的困惑，老是看不到明天的日子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想到乔。
乔说。你怎么可以把感情看得如此儿戏。说爱就爱了。不爱也就不爱了。他痛楚的眼神几乎使端回头。
然而。
端冷冷的说，我这个人一向如此，来去都快，你今天才认识我吗？她努力装出很不屑的表情。她让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死去。
于是乔就绝望地放了手，看着端和另一个男孩携手而去。
爱与恨其实并不在一念之间，爱着的同时也许本身就是恨着。

旧雨

他们在潍海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三年的不见，感情也许没有疏离，可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端穿了很长的碎花黑裙，上面点缀了大片大片的红玫瑰。就像张开翅膀的小鸟一样扑进沉沉的夜色当中。她的头发短短的贴在脑后。乔就摸了她的头。还是小小的头。两人因了这句话，气氛顿时轻松起来了。
你变了很多。端，几乎不笑了。你不开心吗？乔问。背后是渐渐抛离渐走渐远的喧嚣的人群。
生活已然如此。跑跑陌生的地方，没钱的时候就码几个字，我的要求很低。够用就好。
那你现在定了吗？乔问。
恩。
也许找个可以爱自己的人，停下来就好了。你和蓝什么时候结婚？快了吧。又问。
恩。
乔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
然后他突然迫切地抓住端的手。突然茫然起来，你会祝福我们的吗？端。
端很快就回答。当然。
当然知道走过的路无论如何地去回头，也寻不到往日的踪迹。端知道。
可是，我就知道你当初是把我推出去了。你是这样的不是吗？
不是。
其实你明明还爱着我，或许你爱我的感情远超于我们的想象，是吗。
不是。那是一种还没调整过来的依恋和习惯。现在可以了。
其实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你以为你可以跟着自己的心去走，可是你不还是回来了。
有时我觉得累了，我会休息一下，不等于我的回头。
你怎么可以还是这个样子，这么折磨人！端。乔有点恨她了。怎么可以以自己的想法为别人胡乱地做主，怎么可以把你的感受强加到我们的头上。你以为你伟大，老做好人，逼自己做这么多不喜欢的事情，那么多不是心甘情愿的事情。你以为感情可以随意的安排，就像安排大大小小的行程一样的简单吗？
你以为自己重感情。其实最轻视感情的是你！你比蓝还比不上，起码她比你勇敢！
对，所以你们就是一对的。端的呼吸开始困难起来。
这么些年。
她自己一个人。

旧雨

包括蓝在内，没有一个人这么说过她。包括乔，当初他不也是因为自己的自尊不留她吗？当然她现在知道了这种受伤的感觉，或者在她决定的那一刹那，她就已经后悔了。
那也是你逼成的！乔和愤怒。
你走了就没有回头。
我也跟着你跑了。可是我找不到你。无论我怎么的去打听，寻找，你是永远的在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了。你藏起来，你不给我们任何一个通讯的地址，不留下自己任何的一个痕迹，甚至于蓝。有一段时间她后悔了，她深深的后悔了。
你走后的第二年。
走后的第二年。蓝才说有了你的消息。可是已经太晚了。那时我们刚开始走在一起。她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对。她很好。一直很好。
多年的信念在那一刻如万丈高楼轰然倒下，硝烟滚滚，在混淆的尘雾中，端突然知道了自己的方向。可是这楼倒得太快。她又一次给碾过去，伤得体无完肤。
她想告诉乔其实蓝一直都有和她联系。只有她知道自己在哪里漂泊。每到一个地方。她都会发一张明信片过去，其实也就是想知道乔过得怎么样。
可是。
可是在端的电话想起的时候。当她看到是蓝的来电显示的时候。她把心又再次隐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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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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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雨

这时候他们已经在徐家汇了。
港汇商场，端接到了蓝的电话。

旧雨

繁华、热闹的城市，滚滚的红尘。
端的声音特别大。只有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柔传过来。
人是越来越多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她的身边不断的走过，擦着她小小的肩膀，有好几次差点把她碰倒，乔伸出了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可是不断的有人把他们两个分开，端微微侧了身子，不经意地甩开了他的手。

旧雨

你们在哪呀。端。
哦。我在徐家汇。
乔呢？也在一起吗？
恩。要不把话筒给他？端淡淡的问。
呵呵。
端。这次刚好时间不凑巧，你知道，这些会议一开就是老半天，明天我还要飞云南，现在刚好下飞机。
哦。
端。其实我们真是想你的。尤其是我。你不知道，我是哭了很多回了，这样多脸红呀——还有乔，我——
嗳。蓝。别说了。我明白。
端，我们真的很久没在一起了。这几年我知道你肯定过得不太好——蓝的声音里便带了哭腔。有时想起我们，半夜的时候总是偷偷的钻进你的被窝——不开心的时候只有你最知道我，我是知道的——
别傻了。
端就难受起来。

旧雨

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昨晚其实我还有很多的话想跟你说。可是总是来不及。天亮的时候，我们看着你沉沉地睡去——像个孩子，我就想留下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你不知道，你抱着枕头紧紧的，我们怎么也扯不走，想给你换个舒服的姿势，可是你的身体都卷缩起来了。那姿势特别凄凉。端——
蓝在那头哭了起来，你喝太多酒和抽太多烟了，这对你的身体不好。
端没哭。别傻。她喃喃的说。其实后来她一会就醒了。她看见蓝和乔亲密的依偎在一起，心里说不出的揪心和难受。
她又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不要醒来。

旧雨

现在。
同样的。
她又闭上了眼睛。
手里怔怔的握着话筒。
她还是不愿让自己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