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05]【原创长篇惊怵小说】血石（独家连载）

沉香屑

12
这叠照片正是原封不动的按照他的设计进行装修的，而且速度之快，装修之精美令人赞叹，白子文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动作如此之快，不愧是跨国公司。
然而就在他一张一张看下去的时候，他看到几张异常的照片。
这几张照片正是稿件出问题的地方——大型舞台，拍摄角度能看出来是在大厅的门口。
而就在舞台的前方的座位上，还是同样的座位的位置——
赫然有着一个细小的白色背影，和电脑上那白色的人影一模一样。
那绝对不是工作人员，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那个白色的影子坐在座位上，而且是有些模糊。
他仔细的看了看，没错，和稿件上的显示一模一样，就好像这是一张从电脑里原稿件打印出来的照片。
而另一张照片更是令人惊讶，在舞台的黑暗处，他赫然看到一个白色的鬼影从幕后正飘出来，说是飘，是因为那是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而连衣裙被风吹动，好像是没有脚在走路，他甚至能看到那张恐怖的脸：
那脸色白的如一张纸，脑袋的上方有一个大窟窿，有一丝粘稠的液体正从那血肉模糊的洞里顺着发白脸流下来。
那眼睛好像完全陷在脸上，黑黑的两个阴影，隐在垂下来的乱糟糟的头发里。
那完全就是稿件上出现的那张脸。
白子文的头嗡的一下就涨起来了。
还有一张照片，更是恐惧异常，在舞台中央的幕布上，那张恐怖的脸孔被放的和舞台一样大小，好像贴在了幕布上一般，如果不仔细看，别人看以为那是风吹皱了幕布而显示出来的褶皱呢。
而他看得很清楚，那张脸似要从照片里跳出来一般，他吓得把照片跌落到了地上。
同事们都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都朝他这边看过来。
他赶紧俯下身去把照片捡起来，到了杨总的办公室。
"出了什么事情吗？"杨总看到白子文惊惧的表情，问道。
白子文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稿件上的问题杨总已经没有再追究，现在如果又提起，他实在是自找难堪。
从杨总办公室出来，他坐立不安，想了很久还是又走了进去。
"杨总，您看这几张照片……"他把照片放到了桌上。
杨总拿起来看了看，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丝毫惊讶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吗？"
他上前去，指给杨总，然而，这时他发现照片上的鬼影已经完全的消失了，这让他不禁又一阵的慌乱。
这怎么可能呢？刚才明明看到的。然而这么一晃眼的工夫照片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哦！我……我看错了……没什么问题……"他的表情有些难堪，嗓音也有些发颤。
"那发现了问题及时告诉我。"杨总一副不解的神情，看了白子文一眼，又埋下头看文件了。
白子文回到座位上，仔细看了看照片，照片上根本就没有刚才看到的鬼脸和人影。

沉香屑

13
整整一天，白子文都在对着照片发呆，这张鬼脸怎么会三番四次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呢？
——第一次，他接到那个诡异的电话后的第二天，稿件上出现了。
——第二次，他修改好了的稿件又出了相同的问题。
——第三次，洗手间的镜子看到了这张面孔。
——第四次，是他回广州的车上，那个小女孩突然间变化的鬼脸。
——第五次，那就是照片上了。
这其中又什么联系呢？他像一个不成熟的导演，面对一大堆的素材片断，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剪接成一个完成的故事，只有这些画面在脑子里闪来闪去。
该怎么把它们拼凑起来呢？他不知道。

沉香屑

14
当天晚上，林姝来他家里作客。
这是林姝被他撞了之后第一次走下了楼，从她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的心情不错。
"终于不用在床上窝着了……"她架着拐杖在白子文的房间走来走去。
"小心点，医生说你虽然恢复的很快，但也不能剧烈运动！"白子文嘱咐她。
他在一旁扶她，她不要。
"能走还不多走走啊！免得下次再被你撞到，如果不幸成了终身残疾，那可真是想走就走不成了！"林姝还是一样的伶牙俐齿。
白子文坐在一旁看她来回的挪动着。
可能真的在床上窝的太久了，林姝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那和苏苏去黄山时候的兴奋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啊，人们总是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能发现拥有的珍贵，失去健康才知道健康是多么重要，失去爱情才知道孤独是那么的可怕。
苏苏是永远回不来了，他已经永远的失去了苏苏。
就在他发楞的当儿，他突然感觉到背后好像有一双熟悉的眼睛在偷偷的看着他，有些冷。
他迅速转过头去，窗户里迎着窗外的夜景，只有风微微吹动纱窗飘起的白色帘帏，除了窗外的稀松的虫鸣，什么也没有。
他转过了头，可是一转过身来就感觉到背后的一丝冷气，是有东西。
直觉上他感到了一个熟悉的眼神。他又再次转了过去，可是身后并没有什么。
林姝还快乐的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显然并没有注意到他刚才奇怪的举动。
唉！该死的错觉，总是让他精神恍惚。他想，如果能像林姝这样无忧无虑那该是又多好啊！
林姝来来回回的走着，好像要把这些天没有走的路都补回来。
他就这样看着林姝快乐的像个孩子，自己的心情也被感染了。刚才的疑虑已经慢慢的消退，他把自己窝在椅子里，放松了下来。那该是多么舒服的姿势啊。
然而，就在林姝走过去的那一瞬间，他的余光扫了一下对面的门口，他赫然看到门口的角落里蹲着那个诡异的小女孩。
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他的血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他想指给林姝看，可是他叫不出来。
那双眼睛直盯着他，他感到那眼光里逼人的寒意。
突然，小女孩对他扮了个鬼脸。
他屏住了呼吸。
然而，那张脸没有像他的想像中一样，变成那张残缺恐惧的脸。
林姝又转回来，等林姝过去的时候，他定眼一看，门口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废纸篓放在那里。
好像刚才的那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难道又看花了吗？不过他宁可相信自己没有看到。
看着林姝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又那么一个小女孩的存在，他的情绪慢慢又恢复过来，刚才可能真是错觉吧。白天的怪事他不愿意再去想，反正稿子已经通过了，杨总也没有追究什么。
"猪，你怎么不说话啊？"林姝突然停了下来。
"没，没有啊，我在看你啊？"
"看我什么？莫名其妙。"
突然林姝想起了什么，又说道：
"可别以为我能走路了，你以为万事大吉了，告诉你，即使是我完全好了，你也别想一走了之。"
"我没说不管啊？"
"我看你就是不想管了，你肯定在想，尽快摔开这个包袱好了，是不是？"
"我可什么都没说。"他争辩。
"你就说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笑迷迷的。"
他摸了摸脸，有吗，自己会笑迷迷的吗？他真想去照照镜子，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看你可以下床走路了……我开心。"他敷衍道。
"你是想我早点康复了，早点消失吧？"
"我哪里有？"林姝竟然这么想，她还在为他把她扔在家的事生气吧？白子文摸不出她到底脑子里装的什么，怎么总是能把他的话听岔了。
"那你说，你还答应我什么了？"
"答应什么了？"
"你看，你看，你这么快就忘了……"林姝面带愠色。
"哦，是不是陪你找工作的事情？"他突然想了起来，不是答应陪林姝找工作吗？这段日子已经让他搞昏了头。
"你真是头猪！如果我找不到工作怎么办啊？"
"这……"白子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找不到工作也不能全都赖他吧。
林姝却说了出来：
"我可告诉你，如果你帮我找不到工作，我就赖上你了……"
他大吃一惊，林姝这么大胆的话让他不知所措，是她在胡搅蛮缠呢还是她在暗自表白？
林姝的任性他已经是领教过了，他又一次领教了林姝的开放。
他真是有些摸不着林姝，林姝总是绕个圈子的来套他，一不注意就钻进去了，他现在没有心情和林姝打情骂俏。
想起昨天林姝扑到他的怀里的那一幕，他赶紧阻止了自己的想法。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想赖帐啊？"林姝又问。
"赖帐？"他的责任里好像没有这层，也没有这样的赖帐法。
"你就是耍赖，你就是耍赖……"林姝直看着他。
"等你的腿伤好了，我就陪你去，一定陪你去！……"他的样子很诚恳。
"那好，明天我想去玩，你陪我……"林姝不放过他。
"我明天还要上班啊！"白子文面露窘色，想想自己刚回到公司，这又要请假，他不是那么没有责任心的人。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你这个骗子，你根本就是骗子，刚才还答应我的……"
看着林姝这么胡闹，他实在想不出什么辙来。
"我明天真的要上班，我刚回到公司，再请假不好！"他向林姝解释。
林姝可不听："我不管，我不听，我都在床上闷了十多天了，我一定要去，你不去我就自己去好了，反正出了事情有你担着呢……"
送了林姝回去，他还不知道该怎么打电话给杨总，可是他已经答应了林姝，如果他爽约的话，那林姝一定会大发脾气，万一她真的一个人跑出去玩，再出了什么事情，那自己也真是担待不起。
林姝扑到他怀里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了眼前，他突然觉得这是一种罪过。
靠在阳台上，凉风吹来，他恍惚间又听到了那细弱游丝的呼唤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他仔细分辨着，却始终也辨不清出声音来自那里，好像到处都有，又好像到处都没有。
突然那呼唤声真切了起来，细细的传到他的耳朵里。
苏苏那熟悉的声音叫着他：……白……子……文……
他的心飕地收紧了，所有的声音突然又全部的消失了，他的耳边只有楼下进进出出的汽车声。
刚才是苏苏的声音，绝对没错。
那声音里好像在寻找着他，他也寻找着那声音。
但双方却好像彼此怎么也找寻不到。

沉香屑

15
第二天一早，他还是犹犹豫豫的拨通了杨总的手机，然而杨总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他可能太累了，让他好好放松一下，并没有提起其他的事情来。
听杨总的口气，就好像那十多天的假期好像从没有过一样。
他和林姝拿了相机出了门。
"说吧，你要去哪里？今天我是你的司机，你到那里都行。"白子文问林姝。
"我也不知道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来广州没有多久。"
"我选了地方，你可别不高兴啊？"
"行，你选吧。"林姝这次依了他。
车子向着越秀公园开去，一路上，林姝唧唧喳喳说不个停，他勉强的应付着，毕竟还要开车，不能分神。
到了越秀公园，白子文把林姝扶下车，接着又去车尾箱里拿拐杖。
正当他要关下盖子的时候，他的眼睛朝着车内扫了一眼。
他突然看见刚才林姝坐过的地方有一个白色的影子，会不会是林姝落下什么东西在车上了呢？
他打开车门想都没想去伸出手去，准备去取。
就在他伸出手的瞬间，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那个诡异的小女孩正坐在座位上朝着他笑，那是怎样的一种笑容呢？
白子文不敢形容。
小女孩突然伸出手要来拉他。
等他意识到不妙的时候，他砰一声关掉了车门。
他分明看到那个小女孩的脸贴在车窗上正看着他。
林姝听到了响声，转过头来问他：
"你干嘛呢？这么大声？是不是陪我出来不大乐意啊？"
"没……没有……"体内的两只小鬼正在他的神经上跳蹦蹦床，他的心脆弱极了。
他扶着林姝走进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车窗，那小女孩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又是错觉？
林姝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虽然架着拐杖，但是还是掩饰不出她的兴奋来。还好是架着拐杖，如果是她丢掉拐杖，白子文都不敢想像出她会怎样的顽皮。
林姝拿着相机，总是不时的要白子文摆出各种造型来给他拍照。
他却是一点兴致都没有，但还是迁就着她，毕竟出来了，今天是要她高兴的。但是今天的主角好像是他，林姝却没有要求白子文为她拍照。
"来，我帮你拍几张吧，今天你才是主角。"白子文说。
"不嘛！我要给你拍。"林姝撒娇。
"可是总是我一个人拍有什么意思……"
"我可不喜欢拍照，再说，我架着拐杖，难道你要我拿着照片寄给我妈妈呀？这可是证据。"林姝晃了晃相机，"来吧，我给你拍。"
白子文真是拿她没有办法，做起造型来也觉得好别扭。
他想，林姝虽然和苏苏长的那么相似，怎么爱好就那么不同呢。
苏苏喜欢苹果味道的日用品，可林姝说这味道好像毛毛虫；苏苏那么爱拍照，可是她却好像一点都不喜欢；还有，林姝总是爱发脾气，虽然苏苏偶尔也发发小脾气，但是也没有像她这样没完没了的。只是林姝的身上偶尔之间才会出现一些苏苏的影子，比如有时候的眼神、流泪时候的动作，可是转眼又不像了。
"还是我给你拍吧。"白子文不由分说，抢过了相机。
"给我……"林姝要抢相机，很是害怕拍照的样子。
毕竟林姝受了伤，她的行动不便，白子文拿起相机就连按了几下快门。
林姝低下头，生气的不理他了。
"不会这么小气吧？"白子文说到。
林姝没吱声。
"好了，好了，你给我拍还不行吗？"
白子文把相机还给林姝，林姝不接。
"至于吗……"
不就是拍张照吗？白子文心想，却没有说出来。
"你欺负我……"林姝突然抬起了头，飞快的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白子文毫无防备，他愣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
林姝的唇印还留在他的脸上，他赶紧擦了一把，汗水就出来了。
"算了，这次饶了你，和你说过的，我们不赊不欠……"
林姝没有一丝害羞，转过身一拐一拐的走到前面去了。
他赶紧追了上去，却浑身的不自在。
今天公园的游客还真不少，有抱着小孩的年轻家庭，又来广州旅游的青年男女，他们哗啦啦的都涌到这里，好像不是来游玩，而是来参加什么聚会一样。这让白子文想到了小时候赶会的情形。
三年了，白子文对旅游的态度还是没变，他不喜欢这样的人造景观。
可是他带着林姝来了这里，因为林姝受了伤，白云山她自然是爬不上去。
湖中有白色的天鹅在戏水，很多的游客也争着要划船游湖。
他问林姝："要不要去？"
"不去，我怕水，如果真掉下去，那我还不被淹死了，除非你救我。"林姝看着湖面，突然又转过来对着白子文问道："如果我掉下去了，你会不会救我？"
为什么女人总是喜欢问这样的问题，这又勾起了白子文对苏苏的回忆。
苏苏也不是问过他吗？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迅速的忘掉我，去爱上其他的女孩子？……"
可他现在与林姝，这算什么呢？他的心中很是矛盾，虽然林姝和苏苏那么想像，可是性格却实在不敢恭维，如果真的是要他选择林姝，他不敢相信以后的日子会有多大的麻烦……
见白子文不答话，林姝露出不满的情绪来。
"就知道你不关心我的死活，早知道被你撞死好了。"
又来了，林姝总是这样。
"怎么会，我肯定会救你的啊，就是陌生人，我也会救的。"白子文坦诚的说。
"那你为什么犹豫这么久啊？你分明就是不想。"
"我在想事情……"
"不许想，不许想，今天可是你陪我出来的，你什么都不许想，我是老大……"
"是，是，你是老大，老大。"白子文做出必恭必敬的神态。
林姝故作庄重的清了清嗓子，"嗯，年轻人，认错态度还算诚恳，我就收下你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招呼老大一声，有老大罩着你。"
林姝演的似模似样，接着噗哧笑了。
白子文才觉得气氛缓和了许多，看到游客都在拍照，他也拉了个小伙子请帮忙为他们拍一张合照。
没想到林姝却硬是不要，他磨了好久，林姝才怯怯的站到他的旁边。
林姝倚他很近，那一副不饶人的表情变了，变的小鸟倚人一般，而且有些怯生生的，他感到林姝有些颤抖。
"你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没……没有……"林姝的声音有些奇怪。
这时候小伙子向他们示意说要拍了，他赶紧看着镜头，站好了身子。
小伙子把相机还给他，他说了声谢谢，小伙子走了。
林姝却软软的好像要从拐杖上滑下来，他连忙扶住林姝，问道：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你扶我到那边坐一下就好了。"
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林姝闭上眼睛休息，白子文看着林姝，苏苏的影子又回来了，他记得第一次在医院看她睡觉的样子，
——长长的眼睫毛，睡着时微微翘起的嘴角——
他当时差点把她错认成苏苏。
他突然想为林姝拍一张照片，就是她闭着眼睛休息的照片。
拿起了相机，取景框中出现了林姝的样子，林姝今天穿了一身白裙子，很是素雅。这为什么和她的性格就一点都不想随呢？白子文想。
这时候相机一晃，他的手抖了一下。
他分明看到林姝的旁边坐着那个诡异的小女孩，他放下了相机，林姝还闭着眼睛，而旁边的座位上只有一个老人坐在那里。
是自己又看错了吗？
他又把相机对准了林姝，这次镜头里只有闭着眼睛的林姝，那小女孩却不见了。
他按了快门。

沉香屑

16
离开越秀公园，白子文犹豫着打开了车门，他实在不敢想像，突然之间看到一张鬼脸是什么表情。
还好车厢里却什么都没有，林姝一路唧唧喳喳，他倒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多疑了。
先送林姝回了家，他去洗照片。
从冲印部出来，已经天黑了，路上车流碌碌，他看到那些车子飞快的擦肩而过，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的距离如此之远，车辆的发明可以让人躲在坚硬的钢铁后面，彼此不见。而车子的好坏也就成了身份象征，越是来头大的人物，越是很少的走到街上，车辆掩饰了他们内心的不安。
而自己呢？当初买这个二手车，只是为了上班方便，价格很低也是一个关键因素。买了车之后，没想到车厢内小小的空间就成了他最好的庇护所，可是现在连这里都到处充满着不安和恐惧，自己还能逃到那里去呢？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越狱之后又被抓回来的犯人，不知道将会有什么样的判决。
从那个电话开始，一路的诡异事件，他已经不知道那里是安全的了。
一走进房间，他就把门反锁了，之后把房间里的灯全部打开。
他需要光，可是他又惧怕光。灯光下一切都显示在面前，无可回避，可是这总比无尽的黑暗要好的多。他看了看自己的影子，那黑色的影子在地面上显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来。
如果全世界没有这四面墙壁的包围，那该是什么样子呢？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问题来，一幅画面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层一层的楼宇没有墙壁包围着，很多人好像生活在四面都是玻璃窗的房间里，所有的房间都是一览无余，他们或休息、或吃饭、或睡觉、或做爱都那么没有阻隔，也许看到了隔壁的邻居还会相视一笑，人们全都赤身裸体，没有猜测和神秘，那么该是怎么样的透明呢？
就连路上的汽车都掀开了四面的铁皮，人们都坐在滑动的轮子上，那又该是什么样的一幅情景呢？
他不禁为他这样幼稚的构思逗笑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人们之间还有什么欲望，赤裸裸的毫无诱惑，社会还会繁荣吗？社会当然不是他关心的问题，那他和苏苏之间还有那种诱惑吗？他们的爱情还会让他这么令人难忘吗？
他不知道。前面的路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他索性打开了电脑，放开了歌曲。
然而现在流行的歌曲都是写有关爱情的，可他的爱情已经死了。以前苏苏哼着流行歌曲的时候，他说肤浅。可是的今日，他听着这些歌曲，突然觉得那么的贴切而凄美。
他又想起了苏苏，原来听歌也是需要氛围的。
他不忍心听了，上次在火车上听到刘德华那首《练习》的时候，就被触动了。
关了播放器，躺回了床上，却还是睡不着。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诡异的小女孩又会出现在房间的哪个角落里，他总是竖起耳朵来听，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房间的静寂，又让他感到惧怕，他打开了电视，任由电视吱吱哇哇的叫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电视节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画面上显示着"祝您晚安"的字样，之后是满屏幕的雪花，吱啦吱啦的发出难听的噪音。
白子文听到那细弱游丝的呼唤声又远远的传来。
他睁开了眼睛。
就在这时候，他的耳朵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响动，好像是有人走在木质的楼梯上。
那声音隐隐约约，瞬间又消失了。
他按了遥控器，电话转了画面，还是满屏幕的雪花。
他索性关掉了电视。
突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他注意到了。
——是书柜。
但那声音瞬间又消失了。
老鼠？还是虫子？他不知道。
书柜里的门掩的好好的，不像是有东西爬进去。
是自己听错了吗？
他起身打开书柜，书柜里只有书和那块乌石，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房间的灯光还在刺眼的亮着，这让他稍微有些安心。
他动了动书，没有发现什么虫子之类的东西——广州的气候湿润，是经常会有蟑螂什么的在游动。
他的眼睛落到了乌石上。
难道是这块石头？
难道这块石头里真的藏有什么玄机吗？
他颤巍巍的把乌石从书柜里碰了出来，打开包装，乌石在他的手心发出微微的蓝色光芒。
他突然发现乌石的内部好像起了变化，中间有一个小指甲盖大小的红斑。
这是他以前没有看到过的。
难道石头也会腐烂吗？
他又对着灯光耀了耀，那块红斑依然存在，就好像是小时候玩的彩色玻璃球中间的彩色的条纹一样。
会不会是自己眼花了呢？他心想。
可是除了红斑之外，乌石并没有什么特别。
乌石依然通体乌黑，还是那种玻璃一样的黑色透明，表面还是如蜡般光滑。那丝丝缕缕的枝蔓纵横交错，还是一样树的形状。
石头自然是不会动的，他稍稍安了心。

沉香屑

17
夜里，他又同样梦到了和前晚一模一样的梦：
一辆重型卡车从路边开出，一个女孩飞了出去，之后满地的鲜血，女孩子的脑袋被撞的脑浆崩裂……

沉香屑

18
第二天上班，他没有开车……

沉香屑

19
下班的时候，杨总从办公室走出来向大家宣布：
"为了庆祝我们的设计成功通过，并且拿下了和茹茹国际的合作，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到白云山吃烧烤，明天是星期六，大家可以尽情的在家里睡个安稳觉……"
公司的同事一片欢跃，只有白子文一只耷着脑袋，他并不想参加什么聚会，也不想是因为他的稿件通过而高兴，他只是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哪怕是能不受干扰的睡上一小会。
杨总这时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次的我们能拿下这个大单，全都是你的功劳，今天晚上多喝两杯啊……"
杨总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杨总又对大家说："大家待会是不是该和子文好好的喝上几杯啊？"
同事们又是一阵的欢跃。
他不愿意扫大家的兴致，还是和他们一起去了。
杨总亲自开上了公司接待客人的小客车，大家全都挤了上去，车内的空间比较小，就显得十分的拥挤，但这并没有影响大家的兴致。
一路上，同事们开心的说笑，车厢里弥漫着快活的空气，可是这些却好像和白子文完全没有关系，他靠着窗户望着窗外的阑珊灯火，一言不发。
夜色又一次的笼罩了广州，就一次一次周而复始的来来去去。
白天和黑夜交替的地方是什么呢？他想。
那是前世和今生的地方吗？他突然想到这个答案。
如果不是前世和今生，那会不会是地狱和天堂呢？
他又想起了回广州的路上，他看到的情景——
在黑暗的雨夜里，电闪雷鸣，一辆没有车轮的列车正在朝着一个极端的方向开去，天空中到处飞舞着白色的影子，和着一道道划过的闪电，一幅幅面孔狰狞。
而车厢内，到处都是丑陋的小鬼，上窜下跳，互相厮咬，白骨嶙嶙，血肉横飞。
在黑夜和白天交替的时候，他在做些什么呢？可能大部分的人们都在熟睡吧，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在这个时候经历了什么，他们只是在梦里，满眼的黑暗，没有思想，不用思考，死去一般。
他突然的不寒而栗。
碰上了红灯，车子停了下来，白子文看着身边长长的车流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等待，等待红灯，等待命运，等待不知名的恐惧……
看着前方呼啸而过的车辆，他在心里发出一声长叹，我们每个人不都是在等待吗？你不可能跳到时间的前面去寻找下一页的内容，如果独自把你丢弃在时间的前面或者后面，那一定是地狱。
他打开了车窗，窗外咸湿的气味一下子涌了进来，比车厢里更加沉闷。
就在他正想关上车窗的刹那，他突然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一辆重型卡车从路边开了出来，一个女孩正要跨街而过，瞬间便被卡车撞的飞了出去……
这不是昨晚的梦吗？这么和梦中的情形一模一样。
他睁大眼睛，可是来来往往的车辆遮住的他的视线。
等绿灯亮起的时候，他在看，那里已经是空空如也，只有行人和车辆都在安静的等待着绿灯的到来。
车内的同事们还是一个劲的谈笑风生，也并没有觉得外面发生了什么异常。
他使劲的拍着脑袋，又是自己的幻觉吗？
很快就到达了白云山脚下，同事们雀跃的跳出了了车子，好像一条一条从面包里钻出的肉虫，他觉得有些反胃。
直到上了山顶，他闻着清新的山风，才感到一丝的惬意。
看着山下的满城灯火，他有一种笑看人间的感觉。
痛得久了，痛也会变成一种快感。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这样的想法都吓了自己一跳。
整个烧烤会，他没有吃任何的东西，只是一直默默的灌着啤酒，他的身体好像是一只大桶，就那么张开嘴一支一支的塞下去。酒精是一条条蛊虫，把他所有的烦恼都揉在一起撕碎，然后一点点的蚕食掉了。
他感觉到自己飞升起来了，身边一切都很美好，同事们的笑脸，眼前的篝火，还有身后静静的夜。
他就一直飞升飞升，穿过城市繁华的灯火，路边行走的人群。
他看到了苏苏——
苏苏那美丽的脸对他微笑着走来，并不说话。他又看到了那期盼已久的眼神。
你这么久去了哪里了？想得我好苦……
苏苏抱住了他，把他的头埋在她的胸前，"别出声……"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好像躺到了母亲的怀里。
之后是亲吻，亲吻，深深的吻着，他的手臂紧紧的环着苏苏，想要说什么，苏苏的嘴唇又贴住了他，细细的吻着他的嘴唇，他的额头，之后转到背后轻轻的咬他的耳朵，这么多么熟悉的动作啊。
苏苏总是会轻轻的咬他，他感到一阵的燥热。
他吻她，从苏苏的脸一直吻到脚。
他的手从她的肌肤上一寸一寸的滑过，细细的抚摸着每一寸的肌肤，那温暖的乳房好像是个温暖的垫子，把头埋在那里，使劲的亲吻着。他已经忘了所有的恐惧，只是轻轻的一咬，苏苏的乳头就坚挺的如两只兔子，一阵的抖动，那熟悉的亢奋声传来，他更加燥热了。
他搬过苏苏的身体，瞬间就进入了，那迅速包围的温暖，世界上最安全的就是这里。
之后是疯狂的撞击，苏苏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之后狠狠的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下，这让白子文更加猛烈了。
这个夜，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那娇喘的声音合着撞击的拍子，他就一直飞升着。
他觉得自己快要爆出来了。
他加紧了动作，瞬间，身边的一切都飞升了起来。
他的眼睛开始模糊，酒精带来的快乐让他闭上了眼睛。
突然，他听到苏苏叫他，那声音就像第一次接到电话的那般低沉沙哑：
"……白……子……文……"
他瞬间睁大了眼睛。

沉香屑

20
这时候，白子文才发现自己身边竟然躺着林姝，而林姝和他竟然都是赤身裸体，林姝那高耸的乳房还贴着他的胳膊，手还搭在他的身上。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林姝也被他惊醒了，坐了起来问道："你怎么了？喝酒喝那么多？"
白子文没说话，他看了看四周——这里竟然是林姝的房间。
他又看了看林姝，林姝也正看着他。
难道？
难道他一时酒罪，竟然把林姝当成的苏苏？
难道刚才的梦……是真的？而且是和……林姝……
他看着林姝那张面孔，那张和苏苏有着八分相似的面孔，他把她当作苏苏也就不为怪了。可是自己怎么会到她的房间来呢？
他仔细想想，却是什么都回忆不起来，只是记得一次次的碰杯喝酒，当然还有那么清晰的梦境，但路上的记忆却一点都没有。
"你喝水吗……"林姝问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白子文反问她。
"是你醉醺醺的来敲门的…………"
林姝低下了头，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你是说我来……敲你的门？"白子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林姝。
林姝俏脸一沉。
"你什么意思啊？不是你来敲门还是我拉你来的啊？"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白子文解释。
"那是什么意思啊？"
"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头疼"
白子文使劲拍了拍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现在解释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已经赤裸裸的躺在床上了。
他的心里感到了一阵巨大的失落。
林姝见他不答话，却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她把头依偎在白子文的胸前，用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举动让他吓了一跳，他想推开她，可是却他没动。
"笨猪，别想耍赖哦！"
"笨猪？"苏苏也这么叫他，他的心感到了一阵疼痛。
他就怔怔的坐在哪里，任由林姝的脸贴着他的胸膛，不吱声。
林姝的呼吸弄的他一个劲砰砰的心跳。
"你怎么啦？"林姝的声音极其温柔，和她平时的口气大相径庭。
白子文差点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没什么……对不起。"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刚才那个梦又浮现出来了，难怪会那么清晰那么真实。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我有一天出了意外，你会不会迅速忘了我，去爱上别的女孩子？"苏苏的话又清晰的响在耳边。
他觉得好内疚，也许是因为苏苏的那句话吧，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对待林姝不公平。
他的心中早已是乱成了一片。
"对不起什么啊？你是不是又想赖帐？"林姝用手指轻轻的触着他的皮肤。他却感到了一丝的寒意，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突然想下床去洗个澡，他一动，林姝就抱住了他，"别走！"
他实在在床上坐不住了。
"我去洗个澡。"
"你干嘛这么紧张？"林姝突然一下子推开了他，"白子文……你这个骗子……"
看着白子文下床，林姝拿着枕头摔了过去，之后呜呜的哭了。
他走进浴室，水珠打在他的肩膀上又顺着他的身体流了下来，他脑子里已经膨胀了，膨胀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他用湿漉漉的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看着镜子里自己沧桑的脸，突然发现那不是自己了。
肩上有些酸疼，他对着镜子照了照，竟然是一排清晰的齿印。
和苏苏做爱的时候，苏苏不也爱在他的肩上咬出齿印来吗？
他看着那排发红的齿印，心里更加乱了。
为什么林姝的身上总是不时的出现苏苏的影子呢？
从浴室出来，他已经穿好了衣服，林姝还坐在床上垂着泪。
他不知道是该安慰好还是不安慰好。
可是林姝并没有错，是他自己闯到她的房间的。
"林姝，真的……对不起……"林姝并不抬头看他，他也没有走过去。
"你别哭了好吗？我脑子里一片乱，只是想……静一静……"白子文感到自己有些对不起林姝。
林姝抬起头哽咽着看着他，可怜楚楚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对不起林姝，苏苏的影子总是在他的脑子里晃来晃去。
"那我陪你。"林姝突然不哭了。
"不……不了，我出去走一走，也许一会就好了。"
白子文转身走出门去。
他并没有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珠江边。
清爽的江风吹来，他觉得脑子里空空的，心中也是一片的空白。
有几对情侣坐在江边黑暗的角落里，抱着亲吻，看来他们计划在这里呆上一整晚。白子文看着他们，心中又感到了一丝伤痛。
他狠狠的踢着江边的护拦，旁边的情侣显然被惊动了，奇怪的看着他，之后又转过身去抱在一起了。
他们也许在想，可能遇到了一个神经病的吧。
夜有些凉，看着江面闪耀的灯火，他心中的孤独感像塔一样竖了起来。
他漫无目的的开着车，不知道要驶向哪里，从沿江路一直到二沙岛，他来回绕着圈子。
他摸了摸那排齿印，还透着痛楚，刚才的梦又恍恍惚惚起来，他赶紧压制住自己的想法。
突然，他隐约的感到车内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看。
一阵凉气从后背上冲了上来。
他的眼睛瞄了一眼后视镜，一个白色的影子赫然在后座在蠕动着。
他的心一惊，车速快了起来。
脑子里却不停的闪出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来。他不敢看，虽然刚才都没有看清楚，以往的一幕一幕在他的脑子里闪过，车速也渐渐快了起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双小手会突然的伸向他，他的神经在慢慢的收紧。
眼前的道路开始弯弯曲曲，他的脚却鬼使神差的踩紧了油门。
路边有交警在招手示意，他这才猛的踩下刹车，还好他系着安全带，没有受伤。
下车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望后座上看了一眼，那里只有一个白色的塑料带，可能是因为被风吹动，发出淅淅簌簌的声响吧。
由于酒后驾车，白子文一直被拘留到傍晚才出来。

沉香屑

21
一上了五楼，他就看到林姝站在门口，看来已经等了他好长的时间。
他打开了门，让林姝进来。
"你一天跑哪里去了？手机也一直不开？"林姝一进门劈头就问。
"酒后驾车，被交警拘留了……"
他的语气很缓慢，一进屋就跌到了床上，像一只精疲力竭的动物。
"你故意骗我，你想避开我是不是？"
"没有，是真的，我刚出来，还交了罚款。"白子文没有抬头。
林姝不相信。
"那你的手机怎么也关了？"
"里面不让开手机……"
林姝突然撇见了书桌上的有个发着寒光的东西，一声尖叫，她的声音有些凄厉，嘴唇瞬间没了血色，脸色煞白。
"……那是什么？"
白子文被她的尖叫吓的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林姝正站在那里瑟瑟发抖，好像很是害怕。
"什么？"他问。
"你桌上的……"
林姝抖的越厉害了。
白子文看了一眼床前的桌子上，只有乌石静静的放在窗前的桌子上，可能是忘了放回去吧。
"你是说这个？"
他拿起石头来，看了看林姝。
林姝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牙关不停的打着哆嗦。冷，他看到林姝这样都能感到她心底的冷。
"这是石头啊，怎么了？"
他看着林姝惧怕的样子，不像是在胡闹。
"你看看——只是一块石头。"
白子文边把石头递给林姝边说道。
林姝的反应却更是惊惧，她颤抖的声音大叫道，嗓音都变了：
"别……别拿过来……别……"
林姝使劲躲避着，好像面前不是石头而是一个会吃人的怪物。
她用力甩开了他手中的乌石。
乌石咣当一声跌到了地上，蹦了几蹦跌到屋角去了。
他听到乌石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心里莫名的掠过一丝阴影。
林姝这时已经转身跑出了门外，他也顾不得去捡乌石就追了上去，林姝则像飞快的消失在楼道里了。
他连忙追下了楼，就看到林姝那白色的裙子已经闪出了社区的出口。
他不清楚她为什么这样惊惧，难道会是和那块乌石有关吗？
林姝也曾经见过那块乌石吗？
不然的话她看到乌石的反应怎么会这么的激烈呢？
他的脑子里瞬间冒出很多的问号来。
虽然他的心里有着很大的疑问，但是现在也来不及去考虑那么多了，他现在担心的是林姝的安全，这么慌张地跑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该怎么办呢？
白子文追出了社区却已经不见了林姝的影子，他一路找一路大声的喊着林姝的名字，偶尔有经过的行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可能以为又是小情侣之间闹了什么别扭。
找了好几条街，他都没有看见林姝，会跑那里去呢？白子文的心中乱成了一片。他摸了摸口袋，想给林姝打个电话，可是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摸出来，可能刚才躺在床上的时候，手机落在房间里了。
突然，一阵轻微的哭泣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声音来自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
林姝？
他马上想到了林姝。
巷子里没有灯光，很是黑暗。
他顺着声音寻找过去。
一个白色的影子正躲在角落里，呜呜的哭泣。
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对，那白影子有些瘦小，不像是林姝的样子。
他不知道该不该走上前去，也许真的是林姝也说不准。
他犹豫着走了上去。
然而，就在他走近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感到了一丝重重的寒意，寒意从心底抽出来，在身体的表面打了个转，与迎面扫来的寒意交撞在一起，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放慢了脚步。
"——林——姝——"
他朝着白影子叫道。
对方并没有理会他。
等眼睛慢慢的习惯了黑暗，他才看清面前的这个白色的小影子，根本不可能是林姝，因为太瘦小了。
——是个小女孩。
小女孩还埋着头呜呜的哭着，他不由的倒退了一步。
他的脑子里马上冒出那个诡异的小女孩来，浑身的冒着冷汗。
然而，就在这时候，那小女孩突然的抬起头来，血一下子就冲上了他的脑门。
他真的看到了那双熟悉的大眼睛。
小女孩的脸埋在长长的头发里，那是一张面无血色发白的面孔，那双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的泪光，直看着他。
他瞬间就僵在了原地，脑子嗡的一下就炸开了。
小女孩突然摸了一把脸，站了起来，那白色的裙子下面却空荡荡的随风摇摆，像个幽灵一样，在这黑暗的巷子里更加显得灵异惊怵。
他的耳朵里已经是一片的嗡嗡声。
小女孩伸出手来，像是要抓过来的样子，那双发白的小手在他的眼里显得恐怖异常。
他的脑子里瞬间冒出一张残缺的面孔，那是稿件上出现过的面孔。
小女孩那张脸变成了电脑上的那张脸，那脸色白的如一张纸，脑袋的上方有一个大窟窿，有一丝粘稠的液体正从那血肉模糊的洞里顺着发白的脸颊流下来。
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眼睛不见了，好像两个黑漆漆的大洞陷在脸上，显出两个黑黑的轮廓，隐在垂下来的乱糟糟的头发里。
他的呼吸开始变的急促起来，双脚不由自主的向着巷子外面跑去。
直到看到马路上来来去去的车灯，直到看到路灯闪烁的夜景，他还不敢大口的喘气。
就在他惊魂未定的时候，他又目睹了血腥的一幕。
一辆满载重物的大货车突然从街面窜出，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子就被撞的飞了出去，大货车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直接从那女孩子的身上轧了过去。
之后货车飞驰而去，路上留下一道带着鲜血的轮胎印。
他忽然觉得那个倒下去的身影有些熟悉，他惊慌间喊出了林姝的名字。
他已经忘了刚才的恐惧，翻身就从栅栏跳了过去。
然而，等他走近的时候，才发现地上除了污水什么都没有，刚才那一幕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路伤偶尔有车辆经过，也并没有停下来。
满街都在他的眼里恍惚起来，到处都开始旋转旋转。
隐约间，他又听到那小女孩的哭声细细传来，毛骨悚然。
直到看到了社区的进口，看到自己的房间里射出的灯光，这个世界开始真实起来。
他不敢回头，径直上了楼。
回到房间，他第一时间就拨打了林姝的手机，手机里却传来嘟嘟的声响。
就那样一直空空的响着，并没人接听。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那不安在心里越来越重，越来越沉。
越来越重。
越来越沉。

沉香屑

第五章
1
林姝失踪了。
就在第二天的清晨。
白子文一早就跑去找林姝的住处，上了五楼，他就听到林姝房间里传来陆陆续续的说话声，有男有女，其间还夹杂着笑声和嬉闹声。这和他往日来的宁静相比，显得特别的嘈杂。
林姝不是没有朋友吗？平时也没有见到有人来看望林姝。
他觉得奇怪。
房门虚掩着，露出一道窄窄的缝隙，嘈杂的说话声就夹杂着丝丝的尘土从门缝里溢出来，在楼道里漂浮着。
白子文隐约感到一些陌生，一种说不出来的骚动情绪在悄悄的蔓延着。
他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就在他犹豫的当儿，从房间里闪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来，手里提着一个垃圾袋，显然要去倒垃圾，小伙子似乎并没有料到门外站着一个人，像撞了鬼似的愣了愣神，然后冲着白子文一笑，也没有说话，就匆匆忙忙下楼去了，发出咚咚的响声，白子文能明显的感到他的慌乱。
未知而突然遭遇，就可能产生恐惧。白子文心想自己肯定把他吓到了。
这时的房门更加敞开了。透过洞开的房门，白子文看到了屋内的情形，却是连连的吃惊。
房间的地面上被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着，垃圾纸屑散落的四处都是，另外还有一些木板堆在大厅的角落里，几个男女的谈笑声夹杂着陈腐的味道就从屋内传来，在空气里蔓延着，这里好像是一个废旧的仓库，那有人居住的影子？多日来他所熟悉的环境已经面目全非。
白子文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种巨大的不安瞬间笼罩了他。
陌生，陌生，除了门牌号是熟悉的之外，其他的一切都那么的陌生，所有的事物已经变了模样，如果不是门牌清清楚楚的写着501，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屋门。
他沉重的迈进了房间，心中的疑问也愈发沉重。
几个男女的说话声从里面的卧室里传出来，时大时小，显然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还在继续着他们的谈话。白子文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谈论什么，他想上前去问问，可是马上改变了注意。
他就站在门口环视着四周，厨房的门口正好对着他的视线，然而那里和他预料的一样也是已经面目全非，一些破损的厨具乱糟糟的堆在一起，有些都已经发了霉，厨房的地面上，本来应该是光鲜的瓷砖地面，可是现在已经被污迹沉沉的覆盖了。他的眼睛落到了墙角的一个塑料袋子上，那不是他买书给林姝用过的袋子吗？然而除了这点的蛛丝马迹证明他是曾经来过这里之外，其他的都是巨大的陌生。
白子文觉得自己好像是走进了荒废已久的仓库，而前天他还曾到过这里，还曾在这里把林姝错当成苏苏。
他有些不寒而栗了。
巨大的不安也像虫子一样蠕动起来，随时要咬破他的皮肤从身体里钻出来。
他的眼睛生锈了一样的盯着屋内，他怎么可以相信眼前的一切会变成这样不堪？最后一次从这里离开也不过一天多的时间而已。
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转念就觉得林姝出事了。
白子文的第一反应就是看看林姝在不在屋子里面，里面正在说话的人没有预料到这时候会有一个陌生人突然的闯了进来，声音嘎然而止。
他们面面相嘘，奇怪的看着他。
然而，白子文很失望，这四张面孔都很陌生，卧室里的面孔也很陌生。
空空荡荡的屋子和他现在的思想一样，空空荡荡。
床与书桌早已经不知去向，更别说林姝的行李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他们。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屋子里的三男一女也奇怪的看着他的举动，不发一声。他们就这样互相凝视着，屋子里突然出奇的静。
沉默了片刻，一个穿着红色T恤的男孩首先说话了。
白子文这时候却只感到一个劲的发冷，又一个劲的发热，脑中一片的空白。
红T恤男孩的话他一句都没听懂。
白子文感到自己快要站不住了，他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感到腿脚发软。他开始扶着墙角从屋子里往外退，就在他快要退出屋门的时候，突然又像被什么力量拉回来一样，快速的转过头来问道：
"林姝呢？"
这突入起来的举动和问话，把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吓了一跳。
"你在找人？"首先那个女孩反应了过来。见白子文的眼睛发红，神情古怪，她又不敢出声了，片刻她又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不认识。"
"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刚搬进来。"女孩小心翼翼的说。
"是啊，我们昨天租下的房子，今天来搬家的，你在找朋友吗？"其他的人也开始随声附和。
"可是我的朋友昨天还住这里。"白子文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是不是你朋友……不住这里，你走错了呢？"
"昨天我们看的房子啊，这里并没有人住啊！再说，你看这里那像住过人的？"
红T恤男孩的话说到了白子文的要害，他像掉到水里一样，浑身冰冷。
是啊，这里那像有人住的样子。
他在心里一直的告诉自己，事情不会那么复杂，事情不会那么复杂，林姝不会有事的。
"房东等会就上来了，他也许知道，你问问他吧。"
听到女孩的话，白子文暂时的获得了一些希望。
他扶着墙壁走到了阳台，阳台也差不多一样的情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也就是站在这里惊喜的发现自己和林姝隔街相望的。那也不过是半个月前的事情，可是现在站在这里，却彷佛与林姝的接触恍如隔世，那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听了白子文的话后，却连连摇头，白子文一个劲的追问，房东很是不耐烦的说道：
"什么林姝啊？我不知道，我这里空闲了半年，刚租出去，你捣什么乱？"
白子文还在纠缠不休。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房东没好声色。
"我看他也挺着急，你就帮帮他吧。"女孩向着房东为白子文求情。
"这怎么帮啊？我没有把她藏起来，何况我根本就不认识。"房东说。
"你的朋友长的什么样子呢？"
女孩的话提醒了白子文。
照片？对，照片，只要房东一看照片就明白了。
他急匆匆的下了楼，又急匆匆的拿着照片跑了回来，直跑的气喘吁吁。他手中拿的那一大叠照片是上次他和林姝在越秀公园拍的，他顾不得喘口气，就在一大叠照片里翻找起来。
可是，当他的眼睛落到那几张林姝的照片上，照片上的影像惊得他手指发抖，整叠照片差点就从手中跌出去了。
那张他拍到林姝坐在椅子上休息的照片，现在除了空空的椅子，什么都没有，和现在一样，林姝早已经蒸发的无影无踪。
而另一张林姝与自己的合影上，他还在做出靠近林姝的姿势，本该是熟悉林姝的位置，却只有身后闪亮的湖水以及高大的木棉树。
白子文看到这样的景象，整个身体开始发软，他强撑着才没至于瘫倒在地。
女孩惊叫道："你看他怎么了？"
白子文的手在一个劲的颤抖，嘴唇也在一个劲的抖动，从他抖动的口中，喃喃的吐出几个字："对不起，我没事，一下就好。"
也许是这样的诡异的事情发生的多了，白子文已经有了一些免疫力，如果是正常人一瞬间发现了这么奇怪的事情，不瘫倒才怪呢。没过几分钟，白子文就已经真冷静了下来。房东也怕白子文出什么事，说话上倒是温和了许多。
"这样吧，租过我房子的人，我都会留下身份证复印件的，要不，我带你去看看吧？"
白子文好像看到了一丝光亮，紧随着房东下了楼。

沉香屑

2
房东端出一个大纸盒子递给白子文，他一头扎到盒子里翻检起来，象捉虱子一样的小心翼翼。
这一大叠身份证复印件，东西南北，男男女女，天南海北的都有。每一张面孔他都谨慎的看了又看，然后才又谨慎的放到一旁，像是放玻璃一样的小心翼翼。
他的手指就一直微微地颤抖着，那些陌生的脸孔，就一张一张从他颤抖的手指中飘过。
那些在油墨的浸润下的五官有些模糊，有些清晰，有的煞白，有的像被水浸泡过的一样浮肿，更有的黑糊糊的挤成一团，那些名字也黑糊糊的，使劲才能辨认出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像是在找林姝，倒好像是在检阅一张张死亡证明。
他的手不由的颤抖的更加厉害了，手中的纸盒也好几次从手中震出去。
房东给他端来一杯水，他的牙齿碰到水杯的时候都咯咯的响，最后不得不放下杯来。
桌上的复印纸逐渐变厚，他的紧张也厚重的嘎吱嘎吱响，从始至终，他的身体都保持着僵硬的姿态，到后来就能听到体内发出的嘎吱声了。
突然，他的眼睛猛的亮了起来，好像是看到了花火一样陡地就亮了起来。
他的手停止了抖动，手中的身份证上赫然写着林姝的名字，照片上的林姝留着短发，有些发旧，仔细看那五官和眼神，他马上就确认这是林姝。
"哦，你说的是她？"房东问，"你看看后面。"
白子文像是找到了林姝一样的惊喜，然而他的惊喜马上就风一样的吹散了，随而来的是更冷更强烈的颤抖。
他看到后面歪歪扭扭的一行字迹，也可以说是歪歪扭扭的一行数字，房东说这是她的租房日期和退租日期。
他看着那行钢笔写的小字歪歪扭扭，虽然已经有些模糊，但是还是可以依稀分辨的出来，那行小字开始蠕动着爬到他的眼睛里，直看的他心惊肉跳。
"她……四年前租的房子？"白子文的声音从喉结处就开始颤抖了。
"是吧，我也记不清了，租房的人多，有的租的久些可能半年，有些时间短，可能就只租一两个月。"房东对白子文说，突然的问道："你说她上个月住在那里？"
白子文刚想回答，却转念一想，自己碰的事情就连自己都没法相信，还是不要去惊扰别人了，就是说出来房东也未必会信，他转口道："可能——是我——我记错了吧！"
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纸笔，抄下了林姝证件上的地址。
这可能是有关林姝最后的线索了，如果实在找不到，也许可以凭借这个地址找到林姝，说不准她真的回了北京。
他有一种预感，事情会逐渐的明朗起来。这些日子的一切的怪异可能林姝知道一些内情。
当然眼前最关键的还是找到林姝，虽然白子文还不能接受林姝失踪的事实。
告辞了房东，白子文就想到了给林姝订餐的餐馆，可能他们看到过林姝从社区里出来，这些餐馆都离社区不远，而且一个行动不便的女孩又带着行李，难免会惹人注意，即使他们不知道林姝去了那里，至少也知道林姝去了哪个方向。
早餐的时间刚过，龙记餐厅的食客不多。
老板热情的招呼着白子文坐了下来，白子文也算这里的熟客。
然而老板的回答却让他又是大吃一惊，老板连连摇头："没有送过，你上次订餐的事情我知道，可是没有你说的那个女孩打来电话要求送餐。"
说着，老板又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脏兮兮的小本来，翻看了半天，最后肯定的说："没有，从没有送过。"
白子文的心真是沉到了谷底，没有送过就意味着他们从没有见过林姝，可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林姝是怎么吃饭的呢？当然他的心里还有很多的谜团未解。
"您确定吗？"白子文生怕老板遗漏了什么。
"真的没有，有的话这里都有记录的，如果是经常送餐的地址这里都有。"老板回答。
"那偶尔送去的呢？"白子文迫切的问，他想，也许林姝只打来过一两次也说不准。
老板转身叫一个安仔的伙计过来，又转向白子文说道："你问问他，一般都是安仔去送餐的。"
这让白子文看到了一丝的希望，然而安仔的回答却让这刚刚滋生的一点希望瞬间就破灭了。
安仔说："没有，绝对没有，你说的伤腿的女孩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果我送过我一定会记得的。"
白子文顿时泄气。
他又跑遍了其他的几家餐厅，结果都是没有接到过林姝的订餐电话，而且都没有看到一个伤腿的女孩经过。
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好端端的一个人好像突然从空气里消失了一样。
没有人见过，没有人接触过，当然除了他自己。
细想起来和林姝的每一次接触，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突然他想到：林姝会不会就是苏苏？
可是他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不会连苏苏近在咫尺都感觉不到的。
虽然林姝和苏苏的长得很是相象，可是她们的性格里存在着那么大的差异。林姝并不喜欢苹果味道，而且苏苏也绝对不会像林姝一样娇蛮任性的。但是他又迷惑不解，林姝是在突然之间闯进他的生活的，接下来的事情就变的离奇诡异；林姝看到那块乌石的时候为什么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呢？这块乌石会与她有着什么样的特殊关系？
白子文忽然觉得林姝就像一个谜，而自己从没有注意过，她这样忽然出现，又忽然的消失，他却从来没有正面问过有关她的情况。仅仅知道的那么一点，还是今天从房东那里的得到的。
而现在她会去了哪里呢？何况她又行动不便。回北京了吗？在广州她确实没有朋友，自然不会有什么地方好去。
他觉得这是世界有些恍惚，好像是在做梦，似乎林姝从来就没有在他的世界里存在过。他掐自己的胳膊，可是能感到真切的疼。
突然他想到了医院，只有在医院里，林姝和其他的人接触过，这样最起码的可以证实自己不是幻觉。
想到这里，白子文便驱车直接来到了医院，迳自的跑到了骨科。
而恰好也正碰到给林姝做手术的那个中年医生。
医生被白子文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脸色有些阴沉，"我们这里每天接到的病人很多，像这样情况的每天至少也有几十例，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那个？"
白子文也知道自己太莽撞了，连忙道歉，转口道："您再想想，或者能不能让我查一下病例？"
"病例你要去档案室，我这里可不管理病例。"
医生下了逐客令。
找到了档案室，费了好大的口舌，管理人员才不乐意的端来一大摞的病例资料。
白子文小心翼翼的一张张的翻下去，可是翻到最后，还是没有见到林姝的那份。他生怕遗漏了什么，又重新的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
"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遗漏的？或者是遗失的？"
管理员的脸色马上就变的很是难看。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难道我们医院的病例随便的丢了不成？如果你不想查就算了，我可是破例才给你看的。"。
从医院出来，白子文的力气已经被抽的所剩无几。
租屋里的灰尘，照片上的怪异，餐馆老板的回答，莫名消失的病例，这些无一例外的告诉他，林姝失踪了。
而且从来没有人见过林姝。
而且从来没有人见过林姝。
而且从来没有人见过林姝。
除了那张身份证可以证明林姝曾经住在那里之外，没有任何的一点关于林姝的消息。
最后，他决定去趟北京。

沉香屑

3
按照林姝的地址，白子文很快就找到了林姝的家里，见到了一个和林姝长着一样面孔的瘦女人。
自然不用多问，白子文就知道这是林姝的母亲。
她一听说白子文是为了找林姝而来的，神情马上变得黯淡而忧伤，半响都不说话。
当白子文把撞了林姝的事情告诉了她后，林姝的母亲突然发了疯似的扑了上来，对白子文又扯又打。这是白子文始料不急的，他只好来回的闪躲着。
林姝母亲的哭闹声惊动了四周的邻居，在邻居的劝说下，她终于平静了下来。白子文这时已是衣衫尽破，满脸抓痕了。
林姝的母亲显然还不解气，但被众人按着又无法发作，只是一个劲的嚎啕大哭。
邻居们也并不清楚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劝说的劝说，安慰的安慰。白子文没有想到林姝的母亲反应这么强烈，他埋怨自己不该把实情说出来。天下任何母亲都会心疼自己的孩子的，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林姝的母亲反应为什么会这样剧烈。
"对不起，伯母，是我不好。"白子文很诚意的开始道歉。
"你一句道歉就行了？你还我的女儿，你还我的女儿……"林姝的母亲哭声不止。
这句话却让白子文听的云里雾里。
邻居们也好像恍然大悟，纷纷的指责他。甚至有些人要打电话报警。
白子文觉得事情越来越搞不清楚了，也许是他们误会了，如果再不解释清楚，误会可能会越来越大。
"伯母，您让我见见林姝，我当面跟她道歉。"
然而，白子文的话一出，更激起了众人的围攻。林姝的母亲哭的更加厉害了。边哭边发疯朝白子文扑来，还好又被众人拉住。
"你还想见她？你去死啊！你怎么不去死啊！……"林姝的母亲哭的要断气了一般。
白子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的脑袋已经嗡嗡的乱成了一片。
旁边有位大婶语重心长的对白子文说道："小伙子，你当时怎么跑了？现在才来呢？你可知道你这叫肇事逃逸，要判刑的"
白子文听到这话，更是摸不着头绪。
"我没有啊！看来伯母是误会了。"白子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什么误会？你……你……把我女儿……撞死了，现在还说是误会？你还我的女儿，你还我的女儿……"林姝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
听到这话，白子文的脑袋嗡的就炸开了。
林姝死了？
这不可能啊。
三天前她还好好的，这么会就出了事情吗？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伯母，我只是撞伤了她，可是她的腿伤已经快好了，可是她不辞而别，所以我就只好来到北京找她，希望当面跟她道歉。"
"道歉？你说的轻巧，人都不在了，道歉还有什么用，你这个杀人凶手，到现在还说谎，三年前你撞了我的女儿，当时怎么不道歉？当时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跑了？"林姝的母亲声泪俱下。
此话一出，白子文明白她一定是误会了，但是林姝的事情他更加的摸不着头绪。
"我认识您女儿才半个多月……我撞她的事情也是半个月之前……"在嘈杂的环境下，白子文的声音不自然的提高了半个分贝。
可他的话无疑是个重磅炸弹，所有的人包括林姝的母亲都突然的不出声了，都把眼睛扫向了白子文。
半响，林姝的母亲才有了小声的啜泣，并问道："你说你认识我女儿才半个月？"
白子文就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讲完之后，大家的表情变得奇怪而惊讶。
"你是说你在广州见到我女儿了？"林姝的母亲显然不敢相信白子文的话。
直到白子文肯定的点了点头，他发现她的神色突然变的恍惚起来，脸上的肌肉也使劲的抽搐着，众人发觉情形不对，赶紧找来药品，喂她服下，过了许久，林姝的母亲才缓过气来。
屋里的人们都沉默着，露出的表情让白子文更加琢磨不透，难道林姝真的出了意外吗？那他真的是有口难辨了。
又过了半响，林姝的母亲才喃喃的说道："我女儿她三年前已经出车祸死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这足以让白子文感到彻底的寒冷。
他相信他现在的神情肯定不会比刚才众人的神情差多少。
他只感到一阵的冷气从脚底一直窜到头疼，冷的让他能够明显的感到手指的战栗，每个毛孔都紧缩着，全身上下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接下来，林姝的母亲讲述的关于林姝遭遇车祸的事情更让他不寒而栗。
原来林姝的老家在黄山，后来父母离异，林姝跟着妈妈一起来到北京。而在三年前，林姝去黄山看望父亲。这次也是林姝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黄山，在黄山过了春节，林姝就从黄山回到了北京。也就是林姝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林姝出门去买东西，横跨马路的时候，被一辆重型的卡车撞到。当时肇事司机就不见了踪影。以至于今天当白子文说出是他撞了林姝的时候才会天大的误解。
林姝的母亲说起这些的时候，俨然已经哭成了泪人。
白子文却早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么说来林姝在三年前已经死了？那么他撞到的是什么？他不敢相信曾经在他生活里活生生出现的林姝早已经死亡的消息，他更不敢相信这些自己原先做的那个车祸的梦境原来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可是这些和那块石头有什么关系呢？
而稿件上的面孔难道就是林姝吗？
那个诡异的电话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苏苏给他的警示？
林姝为什么会找上他？
那个诡异的小女孩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些像恐怖小说里一样的故事怎么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白子文还能隐约感觉到肩膀上在那夜激情之后留下的疼痛。
这不会是真的，这一切不会是真的。他在心中默念。可是于事无补，他的脑子早已经乱成了一片。
他千方百计想找到林姝解决乌石之谜，结果却寻找出这样一个令他吃惊的结果。他已经不敢去想，可是又不忍不住的去想。他感觉到自己在膨胀，一种力量快要在体内炸开了。
他迫切的想知道关于林姝的情况，尤其是关于那块乌石的事情。

沉香屑

4
直到众人都散开，林姝的母亲也平静下来了，白子文才开口问起林姝的其他事情，他尽量的避免让她再受到刺激。
而众人一散开，林姝的母亲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有关白子文见到林姝的种种细节。这也正好合白子文的想法，从这里谈起要好的多。
在讲述的过程中，白子文想起和林姝接触的每个细节，却是一个生活在他身边一个活生生的人。
听完白子文的讲述，林姝的母亲又落下泪来，喃喃道："真是苦了小姝了，如果我能见她一面，死都愿意……"
说完，伯母便从卧室里拿出一本相册来，递给白子文。
这正是白子文想看的。
他翻看相册，心不由的抖动了起来，这正是他不远万里来寻找的林姝啊。
照片上的林姝和他所见的样子差不多，穿着白衣，脸上洋溢着笑容。他突然想到自己的那个梦，梦里出事的女孩不就是穿着白衣吗？
他的眼前掠过清晰的一幕：一辆重型卡车从路边开出，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孩正要横跨马路，瞬间变被撞的飞了出去，之后满地的鲜血，女孩子的脑袋被撞的脑浆崩裂……
白子文的手指不由的也跟着颤抖起来，他迅速的翻过。
然而，第二张照片令他震惊的程度绝不亚于得知林姝的死讯，那是一张林姝小时候的照片，而照片上的小林姝就是他总可以看到的那个诡异的小女孩，那大大的眼睛，白子文尤其记忆深刻。
而林姝身边的那个小男孩竟然就是——白子文自己。
照片上的白子文的手搭在小林姝的肩膀上，小林姝却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背景就在早已拆掉的白子文家的老院子里。
白子文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但是，马上他就想起来了。
在他的家里原来也存放着这样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他们搬家的时候曾经翻出来过，但后来就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妈妈告诉他，那是在白子文大约五六岁的时候，那时候他刚刚记事。邻居家的一个远方亲戚带着一个小女孩来玩。那小女孩自然就是林姝，小林姝总是爱和他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而他总是扮新郎，而林姝总是扮新娘。有人欺负她的时候，他就会站出来和那些坏小子打架。有一天，林姝要走了，家人就给他们拍了这张照片。而小林姝还哭哭啼啼的拉着白子文不要走。大人们就笑着开他们的玩笑，说长大了，两家结亲。
当时妈妈说起的时候，他也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印象中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情。难怪自己第一眼看到小女孩的时候就很是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可是，这就是林姝找上自己的理由吗？白子文不敢相信，天下竟有如此离奇的事情。这完全就是《聊斋》的现代版本。
可是那块乌石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白子文迅速翻遍了所有的照片，也没有找到一点关于乌石的线索来。
忽然他想到，林姝出事之前去过黄山，而那块乌石又是在黄山捡回来的，会不会林姝在黄山的时候就发生过什么异样的事情呢？会不会苏苏的死因也和这块乌石有什么关联呢？
他的情绪真的是沉到了谷底。
他到现在还不能接受如此巧合又如此离奇的遭遇。
他把林姝父亲的地址记了下来就告辞了。
然而，见到林姝的父亲的时候，白子文才知道根本从这里得不到什么线索，原来林姝的父亲在很多年前已经得了脑中风，根本没办法开口说话。
回到黄山宾馆，他心神不宁，却又无计可施。但是随着林姝身世之谜的揭晓，事情似乎渐渐的明朗起来，虽然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答案。
他越来越强烈的预感到乌石可能与苏苏的死因有着直接的关系，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一块石头怎么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会不会真如电视里所说，乌石里住着邪灵？会给拥有的人带来不祥？可是三年来，自己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测啊。他想，也许不该把一切都怪罪在乌石的身上，可是想不通的又是林姝看到乌石之后为什么会有那么巨大的反应？
不过以现在的情形看来，他宁可信其有。
他要尽快的把乌石处理掉，虽然乌石可能带来不祥只是他的一种猜测，虽然这是苏苏最后留给他的礼物，虽然他足足珍藏了三年。

沉香屑

5
回到广州的第一件事情，他就是把乌石从书橱里拿出来。那天被林姝扔过的石头，现在已经磕掉了一块，缺口处露出锋利的棱角来。
他的手里捧着乌石，心中一阵的抖动，眼前这块乌黑的石头真的可能是元凶吗？
乌石依然通体乌黑，还是那种玻璃一样的黑色透明，除了那被磕掉的一角之外，表面还是如蜡般光滑，那丝丝缕缕的枝蔓纵横交错，还是一样树的形状，其他的并无异样。
在要扔出去的瞬间，他又开始犹豫了。难道自己真的要把苏苏用生命换来的石头就这么扔掉吗？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他把乌石放在桌子上，仔细的端详着。乌石的透明很是纯净，连桌面上报纸字迹都可以透过乌石隐约的看的出来。然而，就在他的眼神扫过报纸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条标题：
黄山发现清代墓葬，乌石曾做人工心脏。
报纸报道，黄山最近出土了一座清代墓葬，在墓葬里发现了两块鸡心形状的石头，通体乌黑。据专家考证，出土这样的石头十分罕见，尤其是这样乌黑而通透的石头更是稀有。但是这样的石头并非墓主人的随葬收藏。
墓主人有可能在生前有过心脏病史，而这样的石头是墓主人死亡之后，用于做为心脏安放到身体里，希望死者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免受病痛之苦。据记载，这样的情形很是罕见，而且只有在一些偏僻的家族中才有一些零星的记录。这样的石头通常为鸡心形状，并且需要通体乌黑，而且透明。而这样的石头少之又少，所以此次发现的墓葬有特殊的考察价值。
白子文一目十行的看到这则报导，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他再看报纸的日期，才发现，原来这是他到西安去找余弦之前的事情。而这份报纸就是当时被随手扔在沙发上的那份。
他的眼睛重新落到那段醒目的标题上的时候，他能感到自己的眼部都在强烈抖动，呼吸也变得极为紧促。以至于他拿起乌石的时候，几乎都要从手中摔落下来。他使尽全部的力气，把乌石朝着窗口的方向扔去。
然而，乌石却从墙壁上反弹回来，锋利的缺口正好割在了他的皮肤上。
白子文马上就看到血从胳膊上流了出来。
而那块沾着血迹的乌石发出了咕咕的声音。乌石中那如枝蔓的丝丝缕缕，此刻就好像透明的血管一样通红，一丝丝红色的液体在流动着。
血——白子文听到血液在石头的内部发出咕咕的响声，声音虽然低沉却声声入扉。
此刻，乌石如一颗活跃的心脏在白子文的眼里跳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