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记事

黄昏的地平线

1.回家


国庆假期，父亲来电说，祖母甚是想念你，可否回家看看她。父亲的话语中带点些许的责骂，便决定回家看看祖母。多年父子成兄弟，他的心思我是绝对明白的。想自己从小到大，便独自在外求学。直至工作，仍然是四海为家，辗转漂泊游荡于外边。虽偶尔归家，都是匆忙之极。

游子走得多远，也走不出亲人的思念……

想到此，便匆忙的拿起行李奔赴车站。一小时后便到家，此时家中只有父亲在等候，大哥则早已在广州陪着母亲办事。父子相见，笑着互拍一下，然后便与父亲一起往祖母家走去。

路上，父亲不停的说，祖母已是九十多岁，老了，常挂念在外飘着的儿孙。二哥前几天回去看他时，竟然把二哥当作了是你，闹出不少笑话。家中你是最小，更是长期在外，祖母不放心你啊。我只笑笑，默默听着父亲亲切的话语。在阳光的映照下，父亲已是有白发爬上了鬓角，黝黑而苍老的脸上，掩盖不了岁月的消磨。祖母老了，父母也老了。

走在熟悉的乡间小道，看着环绕村子四周交错的湖水，蓦然发觉，风华正茂的青春时光早已经远离了我，那曾经懵懂的少年，那个曾经爬在父亲背上的小孩，已经是变成了叔叔级的人了。在湖水中倒映着自己的脸，眼角的鱼尾纹已是清晰明朗。

白发苍苍的祖母坐在门口，已远远的看到了我，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叫着我的小名字，泪水已从祖母眼里渗了出来。看着祖母弱小沧桑的身影，强忍住泪水扶祖母进了屋里。祖母摸着我的头，唠唠叨叨的不停说着，你终于回来了。听到此，半跪着的我，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含泪对祖母笑着说，是的，我回来了……


据父亲说，祖母一生颠簸劳碌，终于可以安享晚年，现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常常见到自己的儿孙。在所有儿孙中，最不放心的就是我，总是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我结婚生子。每逢父亲向我说起这些话时，我总是笑笑。

拉着祖母满是皱纹的手，在村子中散步，祖母不停的问我现在过得怎么样，并说那家的孩子结婚了，并生了个儿子或者女儿等等家常话语。每逢回家，祖母总是喜欢我扶着她到处散步聊天，此时的祖母变得话语甚多，开心之极。后来便成为了一种习惯，村中老人常常羡慕她，她总是眼睛里流露着自豪幸福，并到处和别人说，那是她最乖的孙子！

从小到大，在所有的儿孙当中，祖母是最疼爱我的，我在家中是排行最小，再加上从小便不在她的身边。每次看到我回来，祖母总是非常开心。这一些，令我的几个兄弟非常妒忌，有兄弟甚至说，祖母眼里只有你一个……每当想起这一些，心里便暖暖的，幸福得很呀。

和祖母吃完午饭，祖母说，想回娘家看看年少时的姐妹。我点点头，便问兄弟借了车，和祖母一起前往目的地。在车上，祖母不停的说着，别开那么快，注意安全。殷殷关怀之语不时洋溢在心里。祖母说，已经有四五年没有回去娘家，不知道儿时玩伴是否仍然在世，想自己时日无多，趁现在还能走动，便回去看看。听到此，心里一酸，泪水差点又不争气的流下来……


到了祖母的娘家，祖母到处询问着别人，寻找着儿时的伙伴。可惜的是，这可能会成为祖母回娘家的遗憾，属于祖母的那个年代的人，大都已独自远去。祖母一人独自站在儿时玩水的鱼塘边，沉默不语，似是在怀念那个已经远去的青春年少时光，怀念那些已远去的故人，眼里含着泪水，一颗一颗的混浊泪珠滴在清澈的湖水里面。


走在祖母的故乡小道，聆听着祖母说着她的童年故事。祖母指着附近的小山说，小时候，常常和伙伴们一起上山拾柴，采果子，掏鸟窝。还指着村子的鱼塘说，那是她们小时候的乐园，每次上山回家都会在这里游泳，可惜，他们现在都不在了。说完这些，祖母望着她熟悉的山头，便不再言语。

我站在祖母的身边，低声的哄着祖母，安慰着她。

人生百年，恍若一梦，一切已是成灰、成尘，零落成土……

祖母是带着遗憾离开了她的故乡。在离开时，祖母回头深深的望着故乡的一切，眼里面带着缅怀，留恋，不舍……

2005.10.08 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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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乡


故乡，多沉重的一个词！而这个词对别人来说，或许很重要。但于我来说，模糊不清！或许，是我一直在外面漂泊的原因。父亲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你是一个没有故乡的游子！


或者，父亲的话是对的。虽然，我的身份证上仍然写着故乡的名字；虽然，我心里清楚父辈的根在故乡。可是，我从来没有对故乡进行过深入的观察，甚至于没有别人那种血浓于水的那种故乡情。或许，我的确是一个没有根的游子。或许，我这一生，注定是要过着漂泊无根的日子。


前几天，趁着空闲的时间，听父亲说一些关于故乡的事，这才慢慢的使我认识到自己故乡的历史及某些传奇。

故乡是属于广东典型的农村，四面环水，村内河涌纵横交错，是广东境内的一个鱼米之乡。村子不大，人口不多，寥寥几千人。据父亲说，以前村里民风淳朴，村民勤劳得很。可惜的是，得益于改革开放，村里的人逐渐的富裕起来，人的本质也慢慢的改变，黄、赌、毒横行于村里面，把这条村子摧残得体无完肤。村民赌钱的、吸毒的、嫖妓的、包二奶的甚多，造成的各种家庭问题和各种社会问题数之不尽。正是应了老祖宗的一句话：饱暖思淫欲！


据父亲说，村子的风水甚好，以前经常出才子文人，皆因有一古老书院，村民称其为：墨林书院。墨林书院建于五百多年前，位于村中某小河塘中间，四周竹林围绕，河水将书院拥抱于其中，景色甚为优美。据说，解放前，镇子里面的最有名的才子都是出自墨林书院，每当日出时，常常听到书院传来阵阵读书声，文人骚客在亭台楼阁之间，倚水靠栏吟诗作对，风流潇洒之极。曾经有个才子为墨林书院题了一副对联：墨林书院，东辟飘香（注：东辟为村子以前的名称）。


可是，令人遗憾的是，文革期间，墨林书院终于灰飞烟灭。书院惨遭红卫兵们的毒手，只剩下书院的横匾，被用来作为村中某小桥。书院的丰富藏书被烧得一干二净，由此，书院终成了一段历史。而这段历史，在我们这一代人中毫无印象，变成了一段古老的传说。记住它的，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中国人的勤奋聪明世人皆知，而中国人的自虐破坏也是有目共睹。


当父亲说完那些话时，眼里尽是深深的哀伤，我知道，父亲是在缅怀那一段动荡的不堪岁月。而我更知道，整个村子中，只有父亲会常常对我说起墨林书院的历史。父亲曾经对我说，你以后有钱的时候，在原址重建一座书院吧。而我也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在我有生之年，有条件的话会重建墨林书院。


在文革中被破坏的不单单墨林书院，还有书院旁边和书院有着同样历史的一座古刹－－盘古庙。盘古庙倚靠着村子里面的小山岗而建，和书院遥遥相望。曾经，盘古庙是村子的骄傲，宏伟壮观，气势磅礴。而且，一直都是香火鼎盛，是村民的精神寄托。庙中盘古大神屹立于当中，威严无比，旁边尽是满天神佛侍奉于首前。庙顶两条跃跃欲飞的金龙围珠盘绕，栩栩如生。拾级走上台阶，都是一些神态各异，生动之极的小石狮。站在盘古庙门口，可以俯瞰整条村子，村中一切都尽入眼里。这些，都是父亲对盘古庙的回忆。文革期间，破四旧，终归盘古庙也难逃厄运，被放火烧掉，连盘古大神神像也被砸得支离破碎，终究是烟消云散。


现在重建的盘古庙，面积比以前小了一半，所有的东西也是如此。香火再也不能恢复到以前的鼎盛时期。以上这些，说的仅仅是旧村遗址，十多年前，全村村民放弃了旧村，在附近重新开发了一条村子，称之为新村。


对于故乡，故乡的历史，还有很多很多，但令父亲最感触的、最耿耿于怀的就是书院和盘古神庙了。当父亲在说那些历史的时候，语气尽是唏嘘感叹，甚至是失落。父亲对我说，希望，每次你想起墨林书院，都会想起故乡。无论走到何方，都不要忘记墨林书院，那是你的根所在……


岁月在时刻冲洗着每一段历史的烙印，每一段故事的根源，那些村子的传说，那些村子的历史，终归还是淹没在流逝的时间海中。不知道，许多年后，是否还会有村民说起墨林书院、盘古神庙？不知道，许多年之后，是否有人谈及这些时眼里尽是哀伤？

故乡的风，吹在脸上。故乡的云，跟随在头顶！故乡的雨，迎接着游子的归来！故乡，书院，缠绕在一个无根游子的心中，影子虽模糊，却烙下一深深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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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十月的风


一阵短暂的秋雨过后，炎热的天气戛然而止，在空气中散发着深秋的清爽气息，太阳也已经收敛起它的狂野，温柔的光芒，就像母亲的怀抱一样温暖舒服。


和父亲坐在家门口的石墩上，十月的风轻轻刮在脸上，舒适得很。而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农田，青绿中带点黄色的小草在微风中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蓝蓝的天，飘着几朵流云，触目之处，都是怡人景色。


有人说，十月是个感恩的季节，有阳光，有雨水，有风，更有收获后的喜悦之情。在十月中抬首凝望过去，总会有绿叶扶持着果实在风中起舞。十月的风，吹走了曾经流下的勤劳汗水，吹来了金秋的丰收。


递给父亲一根烟，帮父亲点燃烟后。父亲深深吸了一口烟，便说，我在你房间中某个角落找到了一个锁着的盒子。我异常惊讶的问父亲，盒子？父亲点点头，然后走进屋里拿出了一个满是灰尘的铁盒子。拿起铁盒子，抹去沉厚的尘土，那是一个写着年份的铁盒子：一九九九年深秋。


看着盒子的灰尘在风中飞散，我呆立在风中抚摸着那几个字，连父亲在什么时候离开了都不知道。捧着这个铁盒子，一阵熟悉的感觉在心头涌起，然后则是一阵心酸、心痛。那一段年少轻狂的青春岁月，那一段甜言蜜语的时光再次出现在眼前。那个长发飘飘的影子踏着十月的风轻轻的飘来，伴着心中的明月翩翩起舞……


用工具小心翼翼的弄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张相片，三条长长的青丝。相片中的那个女孩明眸皓齿，长发垂及腰际，穿着一白色长裙微笑着倚立在窗边。那笑脸在窗口的几盆花的映衬下，更是灿烂。盒子中的青丝在岁月的侵蚀下，仍然如往常一样黝黑发亮，静静的卷在盒子里，仿如诉说着主人的思念之情。

捧起相片，轻轻的吻了一下，吻下的是深深的思念。这张相片，本以为丢失了，曾经为此感到失落。相片中的女孩，曾经点缀着我的生命，让我的生命燃烧得异常激烈。那三条青丝，是她从头上摘下来，然后亲手送给我。

想念一个人，一段往事，一种时空，一场相遇……


时过经年，那场相遇，那个女孩，仍然在心里栩栩如生，并没有远走。闭上眼睛，女孩的身影便在脑海中浮现，一双纯洁迷人的大眼睛，透着点点温柔，如往昔一样，任凭十月的风如何吹着，总挥散不去。虽天人相隔，依稀可以感受到往昔的柔情。思念越过千山万水，越过十月的风，在十月的明媚天空中一点一点的飘飞……


拿出打火机，将青丝折成一段一段，将相片点燃，看着余灰徐徐的落下到大地上，看青丝一段段的在十月的风中飘舞而去。

相识是缘分，相遇、相恋更是弥足珍贵。

站在自己的家门口，任凭心底最真实、最激烈的情感，牵引自己，在金秋季节里放飞自己，让这余灰，让这青丝，溢满我浓浓的思念，在十月的风中遥寄这长长的相思。

lindows

有时间的话，还是要常回家看看
[M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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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Dying In The Sun


某日一大早，父亲便急匆匆的回来喊我起床，然后非常紧张的对我说，你有个堂哥昨晚喝酒开车出事了。我听后大惊，马上从床上跳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跟着父亲去到那个堂哥的家里。此时堂哥家里已是聚满了人，都在谈论着堂哥的事。原来，那个堂哥已经离世了……


对于村里的这个堂哥，我和他并不是很熟悉，偶尔见过几次，只是和他喝过一次酒。他长期在外面，极少回村子，而我也是如此，故此大家碰头的机会就非常少，更别说了解他了。


据父亲说，这个堂哥，在他们这一代人中是比较出息的，年纪轻轻就在某市担任公路局局长一职，可以说是年轻有为，风华正茂。以前我回乡下曾经多次听到别人谈起他的事，说他如何如何的赚了大钱等等。因我对某些官员存有偏见，所以极少和他来往。


据说，他毕业后从一个小职员做起，受尽无数白眼，只是因为他没有后台。几经艰辛才爬到局长这个职位，正欲大展拳脚的时候，却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深秋离开了这个世界。

据说，自他担任局长的这几年，家中买车买楼，众人均眼红羡慕他，纷纷讨论他到底赚了多少钱，贪了多少。这一些，都是有关他的传说，是真是假，不得而知，我更加不会去深入研究，只是记得有次和他碰面时，彼此聊了一下，印象深刻而已，也记得当时他的某些话语。


那次遇到他，和他一起喝了一瓶白酒。喝酒期间，堂哥向我说起他的升迁辛酸史，而当他看到我眼里尽是鄙视之目光时，忽然很正式的、很严肃的对我说，我知道你现在看不起我，可我没有办法，当官，不随波逐流的话，根本没有办法在官场中立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而当时年少偏激的我，对他的话置之一笑，并不以为然。只是记得，在临走时，他说了一句，当官难，当个好官更是难啊！你会慢慢的明白的呀！

在历经数年之后，对这社会认识得深了，看得也多了，待我明白到堂哥当时话语中的道理时，为当时对他的不尊敬态度深感内疚，一直想找他道歉，却没有机会。现在，更是没有机会了。

据说，这堂哥在出事的当晚，和某镇镇长喝了不少酒，然后便开车回家，结果在高速公路上车毁人亡。据目睹者说，那辆广本小车断开两截，车头一直在燃烧，可想而知，当时的冲撞力是如何的强！

堂哥,Dying In The Sun!一路好走……

这堂哥在年青有为的日子离开了，村民都大多感到惋惜。有一个情景我却深深的不解。村民关心的只是堂哥留下了多少钱，并且议论纷纷的说，这几年，他应该是贪了不少的等等。而对堂哥遗留下的孤儿寡母却从不关心,甚至有些村民表现出来的是幸灾乐祸。曾问父亲，村里的人为何如此？父亲只是摇摇头说，一切都是金钱至上！

当金钱主宰着人时，当人向金钱跪下时，人性便扭曲，金钱至上呀……

面对着堂哥的死，面对村民的各种反应，忽然想起一句话：佛之为佛，是因为我们跪着的！

jessica_zhang

为虾米不把PP链接过来呢？ [M11]

早在博客捧过你场了 [M24]

来点PP更形象 [M05] 是对故乡那篇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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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拍于去年
1.墨林书院旧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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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在旧址重建的盘古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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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墨林书院的横匾

jessica_zhang

哇～～～～！ [M02]

GG手很快滴说～～～～～～ [M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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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站在新建的盘古庙往下面看，旁边是村中的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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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乡下几日，发现自己的房间满是灰尘，连电脑都是被一层灰尘盖着，搞了一天的卫生才整理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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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烈庆祝墨林书院（雨送黄昏）blog被敏思推荐为最佳博客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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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 Created By jessica_zhang At 2005-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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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01] [M01] [M01] 当然，刚去购书中心回来，累死了，哈哈 [M05] [M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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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 Created By lindows At 2005-10-12
有时间的话，还是要常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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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要经常回家才行 [M01] [M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