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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yan88g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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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了,请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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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7 10:45 | 只看该作者
“嗨,杰克。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谢晗坐在沙发里,看着今早刚送到的《华盛顿经济报》。在分类广告栏里,他发现了这么一条信息。这令他露出略显兴奋的笑容,拿起报纸起身,走向通往地下的楼梯。

    这是一幢处于小镇郊外的别墅,地下部分曾经是南北战争时的仓库,如今则是他的小小逐乐园。

    他踩着轻快的步伐,从黑暗中走向光亮处。远远便看到简瑶还以相同的姿势,趴在解剖台上一动不动。

    “噢……”他轻叹一声,把报纸放在一旁的沙发上,走过去,解开她四肢的锁链,把她抱了起来。

    简瑶全身缩成一团,因为后背在空气里暴~露太久,手脚都是冰凉的,脸色白得像纸。她动也不敢动,任由他摆布,心里却怕到了极点。再多一点威胁,她也许就会崩溃。

    谢晗的动作却十分轻柔,将她放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又想了想,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肩头。这才在她身旁坐下,非常自然而然的搂着她的肩膀,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这一下,只亲得简瑶魂飞魄散。他却毫不在意,拿起一旁的报纸,开口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一个?”

    简瑶强忍着心头那颤~栗不已的感觉,哑着嗓子轻声答:“……坏消息。”

    他微微一笑,把刊登着分类消息的那页报纸,送到她面前:“的确是我们的小Tommy回来了。”

    简瑶的目光循着他的手,缓缓望过去,心倏的一沉——他这么笃定,必然是因为这样的分类消息,是他和Tommy过去的秘密联系方式,旁人无从知晓和模仿。

    靳言……你真的要腹背受敌了吗?

    太糟了,太糟了。

    谢晗自然能看懂她的表情,唇畔笑意更深:“别难过,我还没说好消息。”他将报纸往茶几上一丢,身子往后一倾,靠在沙发里,十分舒心畅意的姿态。简瑶大气也不敢出,只低头等他开口。

    “对你而言的好消息是……”他懒洋洋的道,“Simon依旧可能是这一切的操纵者。”

    简瑶心头一震,就听他继续说道:“Tommy,是玩不过Simon的。或许是他自以为逃脱了,其实却在Simon的全面掌控中,也不无可能。”

    简瑶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悄无声息的收紧,但没有出声。谢晗却又笑了,将她一只手拿了起来,只令简瑶全身一抖。他却自顾自看着掌心那血迹斑斑的女人的手,目露赞叹。

    欣赏了好一阵后,他才开口说:“别紧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简瑶沉默。

    他低笑了一声,径自说道:“无论Tommy对我发出任何讯息,无论他是死是活,我都不会有回应。我们可怜的Simon先生,冒天下之大不韪,下了这一步险棋,却得不到任何线索和机会,又该怎么办呢?”

    ——

    谢晗与她“分享”完这些消息,又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而后礼貌彬彬的对她道了句“晚安”,就再次起身,走进黑暗里。

    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关门的声音。简瑶还坐在沙发里,头顶是炽亮的灯光,周遭再次恢复死一般的宁静。

    看来他真的是很愉悦,甚至忘了把她关回牢笼里。

    但这也没什么区别。

    简瑶拿起茶几上的湿纸巾,踟躇走到一旁的洗手池前,静静的、慢慢的擦拭身上的血痕伤口。剧痛再次被唤醒,但她已然麻木。只盯着镜中枯槁虚弱的女人,缓慢重复清洗的动作。

    她跟谢晗一样,不知道薄靳言到底要做什么。但她知道的是,他的第一步棋已经起了效果——至少现在,谢晗的注意力全部被Tommy吸引,对于剥皮虐待她,似乎也失去了热度和兴趣。

    可是靳言,谢晗他心思极深。接下来你会怎么做?他的注意力,又能被这样转移多久呢?

    ——

    谢晗上楼之后,首先坐到电脑前,将有关Tommy的最新消息,又快速浏览了一遍。而后他靠在沙发里,望着窗外静谧的田园夜色,颇有些意兴阑珊。

    他的目的,是得到薄靳言。这个跟他同样优秀而骄傲的男人,世上唯一可以与他比肩称为伙伴的男人。几次交锋、各有胜负,更验证他这个选择的正确性。

    要得到这样一个男人,首先要做的,就是摧毁他。把他打到人生的最低谷,等待他最脆弱的时分……然后,一举捕获。

    他坚信薄靳言会臣服于自己。因为他们俩的本质,是如此的相似。罪恶的躯体,不屈的灵魂——他是如此了解薄靳言,甚至胜过他自己……呵,天使与恶魔仅一线之差,一旦薄靳言心中的恶魔觉醒,就会永远属于他,永远不会离开他。

    至于简瑶……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扰乱了他的计划。本来,肢解她作为礼物送给薄靳言,的确会带给他沉重的打击。但在谢晗看来,还不够。

    一份情真意切的遗书、写满女人的所有痛苦折磨悔恨,写满女人对这份爱情的恐惧,才是彻底将薄靳言打入地狱的致命武器。

    只可惜这个女人的坚韧,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都快一星期了,明明24小时意识浑浑噩噩、眼泪也掉个不停,却死活不肯写遗书。谢晗已经快对折磨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而且他有预感——即使真的剥了她的皮,她也不会写。这一点,倒跟曾经被他囚禁过的薄靳言、李熏然一样,固执得让他气愤,但是又令他兴奋又喜爱。甚至都有些舍不得杀她了。

    不过……现在他又有了新的乐趣了。

    他低头又看向那份报纸,目光落在“礼物”二字上。

    Tommy所指的礼物是什么,想都不必想就知道——他嫉妒薄靳言,他要杀了薄靳言,作为礼物送给自己。

    这个家伙,对自己的精神导师充满了炽烈的崇拜和喜爱,根本无法容忍被薄靳言替代。杀了薄靳言,他就依然是精神导师的唯一伙伴。

    谢晗低声嗤笑出声。

    可是Tommy,你怎么会是薄靳言的对手?你已经被我淘汰,注定死路一条。

    不过,这场游戏进行到这里,加入了新的角色,又会有什么惊喜呢?

    他可以暂时休息一程,坐山观虎斗,观看他们的卖力表演。

    ——

    两天后,清晨。

    谢晗坐在餐桌前,吃着精致的早餐。手边照例是一份《华盛顿经济报》。

    全吃完之后,他又用餐巾擦了擦嘴,喝了口清水,这才拿起报纸,翻到分类消息栏。

    果不其然,Tommy的消息再次出现了。

    “亲爱的,我依旧是你唯一的朋友。”按照报纸印刷时间推算,这条消息至少刊登于8个小时前,这意味着,Tommy在那个时候依然是自由的——至少Tommy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谢晗微微一笑,将这报纸放到一旁的书桌上。那里已经放了一叠这几天的报纸。每天都有Tommy的讯息。

    噢……Simon,Tommy,螳螂和蝉,没有得到我的回应,你们是否各自失望着呢?

    他又坐到沙发里,打开电视,浏览新闻。

    八国经济峰会、总统票选进展、飓风席卷路易斯安那州……这个世界枯燥而乏味,他索性同时打开监控录像,地下乐园里,简瑶正蜷缩在沙发里,安静得像一只小猫。

    谢晗不由得笑了,盯着她,端起红酒杯喝了一口。正看得入神,新闻女主播沉肃的声音,却在这时突兀的插入他的思绪:

    “现在播报,有关‘鲜花食人魔’案的最新进展……”

    谢晗的目光移回电视机画面上,只见画面下方,打着道黑色横条,醒目的一行白字:

    “爆炸新闻:杀人魔Tommy向电视台寄送秘密包裹。”

    包裹?

    这唱的是哪一出?

    事态的发展,似乎超乎了他的预期之外。

    谢晗放下酒杯,眼睛紧盯着屏幕。只见女主播的神色极为凝重,但又似乎跟平时有些不同。她清晰说道:“你现在收看的,是本台~独家新闻。10分钟前,我们收到了署名Tommy的快递包裹。这份包裹自鹈鹕湾监狱所在的新月市寄出,里面只有一个U盘。下面你将看到的,就是U盘里存放的视频内容。不得不说,这是一段骇人听闻、匪夷所思的视频。我想它也许会震惊整个美国,令FBI和中国警方蒙羞。”

    稍一停顿,她说:“请大家跟我一起观看。这是两年前鲜花食人魔案件过程中的一段视频。画面中的主角,是现任中国公安部特聘专家、前FBI行为分析顾问、马里兰大学名誉教授薄靳言,Sim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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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楼主| 发表于 2014-5-7 10:57 | 只看该作者
数天之后,当简瑶被FBI探员从这魔窟中救出,再回望这一段经历,只觉痛不欲生。而再一深想,又觉得世事如棋峰回路转。

    而当执棋人深不可测,她和其他人身在其中,哪怕罪恶滔天如谢晗,也开始料不到,棋局究竟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而这一切一切的转折,就是从Tommy越狱开始,从他将自己偷偷藏匿的视频寄送给电视台,向整个美国公开播放开始。

    ……

    午后,地下仓库。

    没有阳光,也早已没有时间概念。简瑶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看着谢晗布置鲜花、烛光和餐桌。

    看得出来,他心情非常的好。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宛如彬彬有礼的优雅绅士,甚至还送了束嫩黄的雏菊给她,就放在沙发上。

    简瑶全身的细胞仿佛都微缩着,整个人也显得静默、黯淡、纤弱。而谢晗看一眼她,却只浅浅一笑,在她对面坐下。

    “用餐愉快。”他含笑说。

    简瑶静默一瞬,拿起了筷子。刚触到碗中晶莹的米饭,就听到他“噢”了一声。简瑶的手微微一抖,筷子就戳到了桌布上。

    谢晗盯着她的手,笑意更深:“还没向你介绍我们今晚的节目。又要见到Simon的影像了,高兴吗?”

    简瑶突然心生不详的预感。放下筷子,没出声。

    谢晗却站了起来,迈开长腿走到她身旁。这种靠近,令简瑶全身泛起熟悉的冷意。他却姿态自若的把手往她肩上一搭,轻声说:“我知道,你是个很有修养和内涵的女孩。很高兴与你分享我的感觉。”

    他居然开始侃侃而谈,真如薄靳言之前所断定的,喜怒无常。

    “人们常说,蚂蚁能战胜大象。最小的卒子,在关键时刻,反而有逆转局势的作用。没想到,我们的小Tommy,这一次,也有了出人意料的表现,带给我们惊喜。”

    简瑶听得越发心惊,因为情绪起伏,被药物控制多日的大脑,仿佛也开始阵阵作痛。

    只听他继续说道:“我没想到,他竟然一直把这段视频保存在狱外,这次作为杀手锏丢出来。当然,我很清楚他的想法——只要播出,就会令薄靳言身败名裂。这才是他送给我的礼物——毁了薄靳言,我就得不到他。

    可是我只能说,Tommy低估了薄靳言,也低估了我——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把薄靳言推到绝路,就等于……推到了我身边啊。”

    简瑶纹丝不动坐在他的身旁,心情却越发难受。靳言,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像是看懂了她的疑惑,谢晗忽然直起身子,走回了座位,施施然坐下,笑意吟吟盯着她。

    “听不懂?”

    简瑶咬唇不语。

    谢晗笑得更加愉悦,拿起桌上那束雏菊嗅了嗅:“或许换个说法,Simon……有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暴~露在两年前的地窖里,只有我知道,Tommy知道,连Simon自己都不知道。

    而现在,他犯了致命的错误——放Tommy出来做饵。现在,Tommy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我想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掌控。”

    简瑶听得心乱如麻,秘密?薄靳言会有什么秘密?不可能。这是否是谢晗想要诱骗自己的另一条计谋?一定是。

    她一定得保持头脑清醒,把握住自己。

    正这样想着,谢晗已经按下了遥控器开关,转头望去。他像是自言自语般,用略显陶醉的语气,低声说:“请仔细欣赏——这才是我想要得到的。本世纪犯罪史上最伟大的时刻即将到来,这是所有连环杀手的狂欢盛宴。”

    简瑶听得心惊胆战,尽管反复告诫自己这是他的阴谋圈套,可无法阻挡的恐惧直觉,却令一颗心再次跌跌跌跌,跌到即将到来的绝望谷底。

    ——

    短暂的黑屏后,画面骤然亮起。那是一间狭小的牢房,只有一盏孤灯、一张方桌。

    一个男人,赤~裸上身,坐在镜头前。那宽阔而精瘦的腰身,以及满背鲜红整齐的疤痕,令简瑶轻易辨认出,那就是薄靳言。他的手脚都带着镣铐,显然是被囚禁在这里。

    然后他抬起了头。

    依旧是那张清俊白皙的脸颊,只是比现在要削瘦许多。头发也很长了,一直凌乱的垂到耳后。

    可这个薄靳言,又跟她心里的男人有些不同。

    表情……他的表情!

    修长漆黑的眉眼,写满玩戾和冷酷。那神色也是嘲讽而不羁的。

    这是为什么?

    然后他忽然拿起了桌面上一把小刀。刀锋上全是鲜血,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然后双眸那冷酷的色彩更重。

    然后他开口了:“Tommy.”

    简瑶的心突然就抖了一下。

    这声音……这声音……怎么会这样?

    Tommy当时大概就坐在镜头外,薄靳言盯着前方,眼中竟露出一丝妖邪的笑意。

    “我不是Simon那个蠢货。”他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熟练得仿佛用刀老手,“我是Allen.(艾伦)”

    简瑶的脑子“嗡”的一下,周围那么静,只有薄靳言不急不缓的声音。可她的心,就这么无声的、狠狠的揪了起来。

    同一个人,不同的表情、不同的嗓音。平时薄靳言的声音低沉醇厚,而这个声音却更沙哑,音质也更细亮一些。听起来完全是两个人,而且讲英语的口音都不一样。

    可这怎么可能?

    第二人格……Allen?

    而画面里,自称“Allen”的薄靳言,已经噙着笑意继续开口了:“我杀过的人,远比你的多。”

    “你们这场幼稚的游戏,不该把我也扯了进来。”

    “我不喜欢中途喊停。如果你能彻底杀死Simon的意志,让这具身体完全属于我——我也加入。”

    ——

    同一天,这段视频,在美国各大电视台、网络疯狂播放、转载。

    就像那位女主播所预言的,这段视频,震惊了美国。但这种震动,起初是沉寂的、愤怒的、无声的。所有人都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天使和恶魔,原来本是一人。

    Allen在视频里,还承认了一系列连环杀人案是他所做。而这些案件,都是在美国悬而未破的。他精准的讲出了作案细节和手段,而这正是警方一直苦苦头疼的东西。

    ……

    FBI行为分析科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盯着电视直播,看着昔日同事,判若两人的邪魅容颜。有人低声骂了句:“Shit!”

    马里兰州的医院里,傅子遇躺在病床上,盯着笔记本电脑上的视频片段,眼眶有些发红,表情执拗而沉默。而站在一旁的安岩,静默如同一座雕塑,一动不动。

    更多的电视机前,昔日鲜花食人魔案和那些悬案的受害者家庭里,人们盯着电话画面,露出愤怒而不可思议的表情。

    而同一时间,Marriott酒店的大楼下,无数媒体记者已经蜂拥而至,被保安和警员拦在楼下。但这阻止不了他们的灯光闪烁,全对准了遥遥的顶层套房——薄靳言居住的房间。

    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伸手挑开窗帘,出现在落地玻璃前。他似乎朝楼下凝视了一会儿,又放下窗帘,转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

    视频已经播放完毕,简瑶坐在原地,全身发冷,心乱如潮。

    这反应显然取悦了谢晗。他也拿起了筷子,一副享受大餐的姿态。

    “惊讶吗?”他说,“这不怪你。虽然你是Simon的女人,但连Simon都不知道Allen的存在,你又怎么会知道。”

    简瑶胸口滞涩无比,动了动嘴唇,却是无声。

    谢晗看着她,忽然又笑了。夹起一块肉,放到她碗里:“其实是很明显的事。我想,Simon从来没跟你说过,他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吧?被父亲杀死封在别墅的水泥墙里,只有Allen记得,Simon却全忘了。他们是同一个人,却承载不同的人格和记忆。

    我想他也没跟你说过,被囚禁期间的遭遇。即使在Simon心里,那些记忆也是不堪回首的。噢……他其实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坚强,所以才会分裂成两个人。

    我想想……还有什么呢?是不是他经常晚上不睡觉走来走去?”

    简瑶怔怔看着他,又听他说道:“是的,那个就是Allen.他只是把自己隐藏了起来,不让Simon发现。”

    简瑶的心越揪越紧,被药物腐蚀多日的大脑,再次开始昏沉发疼。她眼前一黑,捂住了额头,却见对面的谢晗,盯着定格的电视屏幕,用近乎赞叹的语气,低喃:

    “Hi,Allen.

    终于要回来了,我最伟大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可是双更了,很给力有木有,明天就照计划休息1天了~~其实俺分明是把明天的份量提前更新了,哼唧~~~

    后天晚上8点见!之后如果没有不可抗力,就不会再请假了,一口气更新到正文大结局!等着我!
周围一片深黑寂静,简瑶躺在冰冷的小床上,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的手轻轻抓住身下床单。那是谢晗今天新给她换的,闻起来还有清新柔软的气息。但这气息却只令她倍感思念。

    思念妈妈,思念妹妹,思念熏然,更思念薄靳言。

    在这个不知日夜朝夕的时分,我爱的男人,你在哪里?

    临睡时分,谢晗又给她注射了一管药物。她的手腕已经密密麻麻都是针孔。但奇异的是,她没有马上产生那些光怪陆离的幻觉,某些甜蜜酸涩的记忆片段,却不受控制的清晰涌进脑海里。

    那是某个宁静的深夜,她和薄靳言坐在沙发里。那还是她第一次亲昵的触碰他,她的手指轻抚过他平坦小腹上的凶险伤痕,泪水如爱意般满溢。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呢?

    柔和如水的灯光里,他的俊容清俊而璀璨。明明语气已有几分心疼和懊恼,神色却依旧倨傲自大。

    “如果知道会让你哭,我是不会给你看的。”

    如大提琴般低沉动听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还有他的呼吸,温热而清冽,彻夜缠绕在她的皮肤上;他的每一次触碰,坚定、温柔,有的时候还会带着几分轻~佻和好奇……简瑶只觉得全身每一寸皮肤,仿佛都沉醉在这令人心碎的幻境里,下意识用双臂将自己抱得更紧……

    突然,那如空气般存在于她身边的亲□人消失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沙哑而低醇的声音,仿佛咒语般,响彻她浑浑噩噩的大脑。

    “摧毁他的信念、杀死他关心的人、榨干他的身体。”男人的声音里有冷漠不羁的笑意,“我会是活下来那一个,唯一的Allen.”

    不!

    简瑶痛苦的伸手按住自己的头,紧咬住干涸的唇。

    不,她不信。薄靳言不可能有第二人格,不可能杀过人。坚韧如他,强大如他,哪怕始终行走在黑暗的世界里,他的心,也是澄澈而干净的。

    她的薄靳言,唯一的Simon。哪怕天昏地暗下一秒就是生死永隔,她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

    相信他,等待他。

    他一定会打开这地狱,将她拯救。

    ……

    “嘭——”一声电流的轻响,刺眼的灯光令简瑶伸手挡住了眼睛。原本恍惚的意识,仿佛也随着光线骤亮,惊醒了几分。

    而身后不远处,又响起那熟悉而轻快的脚步声。

    简瑶心神一颤。

    他,又来了。

    ——

    灯光白亮如昼,咖啡的香气飘荡在空气里。简瑶被迫从牢笼里起身,又坐到了沙发里。

    谢晗一直维持着好心情。哼着歌,慢条斯理的煮好咖啡,端到她面前,还放上了一个精致小勺。

    简瑶脸色苍白,坐着没动。谢晗站在一侧,端起另一杯咖啡,轻抿小口,微笑:“不喝就挨鞭子。”

    温柔清亮的嗓音,仿佛真的只是在礼貌的劝说。

    简瑶心头一阵滞涩难受,牙关一咬,端起咖啡,慢慢喝了起来。他却在旁低声一笑,只静静盯着她。

    待她喝了一小半,他忽的“啊”了一声,眸光湛亮:“忘了跟你说,里面还加了东西。”

    简瑶动作一滞。

    眼前这个男人,是真正的食人魔。一股难以阻挡的恶心感,瞬间翻上心头。她低头就对着脚边的垃圾桶,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可这反应却把谢晗完全逗笑了,他言笑晏晏看着她把胆汁都快吐出来,才不紧不慢的说:“你以为是什么?我加了奶昔。”

    简瑶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角,缓缓抬眸,与他对视一眼,而后继续静默不语。

    薄靳言说得没错,这人是极其不稳定的反社会人格。

    此刻,他看似心情极好的在逗弄她。可她的生死遭遇,永远都只在他一念间,举步维艰。

    上天,请保佑我,一定要活到薄靳言来的那一天。不要再触怒他,不要让他动了杀机。

    想到这一点,她只安静而神色平静的坐着,看他今天,又想要做什么。

    这一番神色变化,当然落在谢晗眼里。但他没有生气,眉梢眼角笑意反而更深,在她身旁坐下,将一份报纸丢到茶几上,又打开了电视机。

    简瑶目光极快的扫一眼那报纸,分类消息栏上,她很快发现了一条消息。

    “杰克,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是Tommy给谢晗留下的讯息。

    简瑶按捺着心头瞬间涌起的苦楚,只抬起眸,也看向电视画面。而这一看,她就怔住了。

    女主播的声音冷静而犀利,如同一把利剑直刺人的神经:“……中美双方官员,均拒绝就‘薄靳言事件’做出回应。这一态度惹恼了众多受害者家属,今天上午,超过两百名游行者,到华盛顿宾州大街的FBI总部静坐示威,要求将薄靳言教授严惩。据闻,著名的戴维斯律师事务所已接受受害者家属委托,成立律师团,近期会正式起诉控告薄靳言教授……”

    “很多人都相信了他有双重人格。”谢晗端起咖啡杯晃了晃,兀自望着轻轻荡漾的浓郁水面,“你信吗?”

    简瑶的心就这么抽了一下,没出声。

    谢晗抬眸望着她,那眼里没了笑意,只有淡淡的冷意。

    简瑶放在膝盖上的十指,就快要攥出水来。

    他信不信?

    她要怎么答,才是正确的答案?

    靳言,我要怎么答?

    ……

    “我不信。”她轻声说,“他不会是这样的。”

    细柔略哑的嗓音,却透着某种徒劳的固执。

    谢晗倏的又笑了,若有所思的样子,却没出声。

    他如此温和的反应,简瑶也丝毫不敢松懈,只安静的继续看着电视。

    就在这时,画面中镜头一闪,切换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厦前。简瑶一下子认出来,是她之前跟薄靳言下榻的酒店。

    心里狠狠疼了一下——也是新闻报道薄靳言把自己关在里头好几天,都没有出来的地方。

    “噢……”谢晗坐直了,似乎颇有兴味的盯着。这时女主播的画外音也响起:“本台最新消息,记者正在Marriott酒店外为您直播。FBI已经前往酒店,带走了薄靳言教授。”

    主播略显急促的声音,却如同一道霹雳,响彻简瑶的耳边。然后她整个人都木了,因为她看到画面之上,终于出现了朝思暮想痛苦盼望的那个身影!

    光影斑驳的白桦树下,一堆陌生人的冷漠簇拥里,薄靳言高挑的身影,宛如一尊孤直的雕塑。他还穿着笔挺的黑西装,简单的衬衫西裤。没打领带,英俊的侧脸看起来只令人觉得苍白和静默。而当灯光闪过,他察觉到了,缓缓转头。那修长隽黑的眼眸,仿佛深不见底的湖,冰冷一片。

    简瑶的泪水,突然就涌了出来,瞬间浸湿了整个眼眶。她立刻伸手擦掉泪,只想再多看他的样子。可眼泪竟似止也止不住,视线模糊难辨!仿佛在瞥见他容颜的一刹那,所有柔肠寸断的痛苦,苦苦坚持的最后防线,都要崩溃掉将她吞没!

    “多么绝望的泪水。你的潜意识明明已经相信了。”一道清亮含笑的声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惊断她哀痛的思绪。

    简瑶瞬间回神,几乎是微颤着轻轻吐了口气。

    不,她不信。她在心里说,永远都不信薄靳言有双重人格。他在误导她。

    谢晗眼中却升起灿若波光的笑意。

    “如果薄靳言挚爱的女友,也写信公开宣称他有双重人格……”他从抽屉里拿出有一支注射器,起身走向她,“情况会不会变得更有趣呢?”

    简瑶心里悚然一惊,恐惧慢慢浸入心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拿起她的一只手臂。

    注入体内的液体,仿佛也带来了极致的寒意。谢晗抬眸笑望了她一眼。

    他对她,又一轮的心理控制和争夺,开始了。

    这一次,她还能守住吗?

    ——

    这一段时日,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沉重的。

    安岩住在跟薄靳言同一间酒店,天没亮就醒了,揉着额头坐起来。

    起床第一件事,是坐到桌前,目光快速掠过数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薄靳言被FBI带走已经有两天。而他的电脑上,依次显示的就是FBI总部大楼各个入口、安全楼梯、聆讯室,以及临时关押薄靳言的房间的监控画面。

    一切如常,唯有薄靳言笔直平躺在那白色房间的单人床上,炽亮的灯光,铁栏杆外警员走来走去,仿佛也不能令他有任何反应。

    安岩盯着看了一会儿,端起浓茶喝了一口。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原本清秀的容颜,显出几分前所未有的憔悴,细长的眼眸也深陷着,有浓浓的黑眼圈。

    他又将其中一台电脑转到新闻频道。

    显然,这依然是个充满争议的早晨。虽然舆论压力越来越大,声讨薄靳言;但也有不容小觑的支持的声音:

    马里兰大学犯罪心理学著名教授,公开表态支持自己的弟子。并且宣称,如果真的有双重人格,作为第一人格的Simon,只要意识不到第二人格的罪行,也是无罪的;

    亦有许多之前被薄靳言救出受害者,以及其家属,也举行了游行。他们坚信薄靳言是无辜的,要求FBI查明事实。有人宣称:“这个男人曾经为了救出十二条人命,差点重伤不治。怎么会有人怀疑他的正直?”

    此外,中方已提出要求,将薄靳言转移到国内进行调查审讯。美方没有做出回应。

    ……

    看完这些,安岩从桌前起身,走出了酒店。

    ——

    1小时后,FBI总部某楼层审讯室内。

    安岩坐在方桌的一端,对面是近期的争议焦点人物——薄靳言。两日的囚禁,没令他的神色有半点变化,依旧清俊而静漠。

    安岩开口:“局面越来越混乱了。”

    薄靳言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

    安岩的声音又低了几分:“现在怎么做?”

    薄靳言抬眸望着他,疏淡的目光却像放得极远,静默不语。

    ——

    两天后,简瑶被囚禁的地下仓库。

    灯光不知何时变得昏暗,模糊的视线和疼痛的大脑全是煎熬。简瑶趴在地上,面前是雪白的纸和晃动的笔。

    谢晗蹲在她身旁,如最亲密的朋友,温言细语:“你都看到他的双重人格了,还依然爱他吗?”

    多日的连续注射药物,已令简瑶没有一刻是清醒的。她抬起昏沉的眼,望着谢晗:“我依然爱他。”

    清冷如玉的他,冷酷嗜血的他。他们在她脑子里晃来晃去,她知道自己已经辨不清真实和虚幻,到底她这几天看到的,是真正已经跟谢晗联手的Allen,还是只是假的,所有的都是假的?

    但无论真假,她都太痛苦了,太痛苦了。

    “写吧,写下你想对他说的所有话。”谢晗的语气格外温柔,“难道你不想在临死前,让他看到吗?你有多爱他,哪怕全世界反对他的双重人格,你也不会放弃他?”

    简瑶颤微微抬头望着他。四目凝视片刻。

    终于,她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笔。

    ——

    “靳言:

    在我小的时候,曾经有个梦想。梦想成为爸爸那样的人,维护正义,奋不顾身。

    后来,我按部就班的上学、成长、工作。我以为我离这条路越来越远,那梦想只能掩埋在心里,当成一个美好而遗憾的念想。

    后来,我就遇到了你。

    我的梦想。

    我想我从来没说过,我爱你。可其实我说了很多遍,在每天清晨看到你的睡颜,在每次看到你展露惊人的智慧和才华;看到你为了救助受害者,每每奋不顾身……那时候我就对自己说,我是多么骄傲和幸运,今生能够拥有你

    你让我这么爱你。

    可也许,这一次,我不能陪你今后的人生了。我就快承受不了。我每天看着无穷无尽的黑暗却找不到出口;每天期盼着一眼醒来,就看到你。看到你从天而降,把我从这里拯救;看到你温柔的抱着我,再也不会分开,再也不会失去你。

    对不起靳言,我可能真的不能陪你了。人生的路,希望你好好的走下去。不要难过,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会爱你,会代替我爱着你。

    我一点也不难过,真的。因为曾经拥有你,即使很快就要死去,我的心也是平静的。这对我是解脱,即使我化为尘埃灰土,也永远不会忘记你。今后每一个清晨,每一个日落,每一个夜晚,我都会盼望,盼望如果真的有虚无的来生,我还可以遇到你,拥有你。回到我们最初相遇相知的地方,让我亲口告诉你,我是多么爱你。

    ……

    靳言,对不起,我也曾经怀疑过你,每每与最变态的杀手对峙,只有你能揣摩他们的想法。那个时候,我就会很怕,怕你某一天,也会被那些黑暗的东西吞噬。而当看到Allen的视频时,我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不重要了,靳言。Simon还是Allen,都不重要。你就是你,我唯一的靳言。我对你的爱,根本不会有变化,因为我始终相信,你会战胜Allen,战胜谢晗。你会找到我,你会带我离开这个地狱。

    然后,我们会回到家乡,回到我们的家。请你抱着我,哪怕是骨灰,抱着我坐在江边,陪我看日出日落,然后把我埋在你每天都能看到的地方。

    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亲吻,你和我都呆住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牵手,你说我挠你痒,原来你从来没跟女孩子牵过手……太多太多回忆陪伴我,死去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达成了自己的梦想,我拥有你,我成为了爸爸那样的人,陪你破了那么多案子,我对得起自己的人生,我今生没有其他遗憾,唯一的遗憾是不能陪你到老。

    请一定不要孤独,薄靳言。不要独自一人,每天好好过下去。

    因为我就在这里,靳言,在你眼里,在你心里,在你的生命里。

    我们永远不会分离。

    简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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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楼主| 发表于 2014-5-7 10:57 | 只看该作者
次日清晨。

    安岩拿着这封公开信,匆匆步入FBI总部。

    一室灯光寂静。像是预感到什么,当他到的时候,薄靳言已经坐在桌旁,面色冰冷如铁。

    安岩把这封信推到他面前。

    薄靳言没有接,目光静静滑过纸面。一行又一行,一个字一个字,看得极慢。

    安岩也没出声,只盯着他的表情。

    过了很久,薄靳言抬头看着他。

    像是在看他,又像是目光根本越过了他,越过了层层钢筋混泥土墙,看向她在的某个地方。

    片刻后,他那冰封般的俊容,忽然慢慢的、浮现一丝笑意。他像是在笑,但那眼神又极冷极深。

    “我要越狱。”

    沙哑而陌生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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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楼主| 发表于 2014-5-7 10:58 | 只看该作者
灯光如流水倾斜,音乐、红酒,粉饰着宁静柔和的假象。

    简瑶坐在沙发里,手持晶莹剔透的玻璃酒杯,安静得仿佛候鸟。而谢晗坐在她对面,唇角含笑正盯着电视机屏幕。

    新闻里正在播报的,当然是她的绝笔信。女主播的嗓音凝重而不失犀利:“……这是一封感人至深的书信,我们邀请到著名犯罪心理学教授麦克先生。他认为这封信件虽然极可能是简瑶小姐被鲜花食人魔胁迫的情况下写就,但情感真挚、笔迹连贯,通过多项语法和逻辑分析,这封信的内容基本可信,同时他认为简瑶小姐很可能已不幸罹难,我们为此感到遗憾和痛心……

    然而,麦克先生同时认为,这封公开信说明,简瑶小姐默认和接受了薄靳言教授双重人格的存在。她的表态,我想无疑具有相当的说服力和影响力。那么审判的天平,是否再次倾斜向‘薄靳言有罪’这一方?受害者家属是否会再次激起义愤?我们拭目以待。”

    谢晗的笑意明显加深了,望她一眼:“干得好。”

    简瑶手指紧捏酒杯,表情黯淡无光。

    她以为她会死,在写了那封信之后。那是谢晗一直想要的,她的绝笔书。

    她一直不肯写,是因为她不想死。可这一次,她明白自己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已经感觉到了,再多的药物,就会令她神经彻底错乱,陷入幻想世界,成为一个疯子。

    而当她看到被FBI带走的薄靳言,那孤直而静默的侧影,她就有了决定。

    她愿意死,但必须死得其所——只要能将谢晗绳之于法。

    可是靳言,我用最后残存的意识,藏在信里的讯息,藏在那些几近泣血的胡乱文字里的秘密,你看到了吗?

    我信你始终是靳言,是Simon,所以你一定会看到。然后你会找到他,找到我。

    ……

    这几天,谢晗没再为她注射药物,也没有任何虐待,甚至饮食起居精致而奢华,他还为她上药、处理伤口,竟令她的身体好转了一些。

    但简瑶心里很清楚,他此刻不杀她,只说明他想要在更重要的时刻、以更完美的方式杀了她。

    这时,谢晗站了起来,理了理衬衣和领带,朝她微微一笑:“猜猜看,我去干什么?”

    简瑶咬唇不语。他也不在意,自问自答般语气轻快的说:“今天,我们的小Simon……噢,还有小Allen,会从胡佛大厦正式押送到精神鉴定机构。一旦证明他有双重人格,那位美女主播怎么说的……身败名裂众矢之的,等待他的,将是在精神病院渡过余生,或者送入鹈鹕湾监狱,终身□。”

    简瑶的心生生一抖,而他已走进黑暗里,渐行渐远:“他已经行走到悬崖的边沿,我怎么能不去围观?”

    ——

    胡佛大厦外。

    冬日的阳光,炽亮,安静,清冷。

    薄靳言身穿黑色大衣,在数名FBI探员包围下,步出大厦一层。只是这一次,他的双手被铐住,头戴顶帽子,挡住了眉眼。

    然而这一群人的步伐,完全挡不住楼外记者们的灯光和追寻。

    “薄靳言教授,请问你是否承认拥有双重人格?”

    “你现在是Simon还是Allen?”

    “你身为犯罪心理专业人员,是否认为自己应该对Allen犯下的罪行负责?”

    “简瑶小姐的信,令你痛心了吗?”

    最后这个问题,令他原本快速的脚步倏的一顿。然而他没有回头,随即就在探员保护下,跨上了一辆黑色防弹装甲车。

    埕亮的车身映着阳光,徐徐远去。奔跑的记者们先后停下脚步,对着车子一阵猛拍,随即耸耸肩,低语着三三两两散去。

    车内。

    薄靳言靠坐在一侧车壁,身体笔直,沉默无声。对面是两名年轻的FBI探员,时不时看向他清倨的面容,都没说话。

    车子在高速上一路奔驰。前后,还各有一辆警车护航。

    行驶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前排的司机有些焦躁的向探员汇报:“前方高速公路1公里外发生严重交通事故,整条路行驶不畅。我们要想在原定时间赶到医院,必须绕路。”

    两名探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答:“不要改变原定路线,联络总部,疏散交通。”这时其中另一人看一眼薄靳言沉静的容颜,见他没有半点表情,也就握紧佩枪,提高警惕。

    很快总部和交通部门有了回复——因为前方交通灯出现故障,导致了严重车祸发生。日落前只怕都无法疏通。

    “绕路!”探员只好做了决定。

    薄靳言神色漠然的坐在原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小寐休息。

    红灯、红灯、红灯、绿灯、管制……装甲车绕行到一条林荫僻静的道路上,两旁是大学校舍和公寓楼,因为是工作日的下午,路上行人很少。

    “Shit!”司机又低骂了一声,因为又遇到了一个红灯,前方的警车过了,他们却没过,跟后面的警车一起停在路口。

    “哒、哒、哒……”车厢里,只有司机手指一下下轻叩方向盘的声音。两名探员神色紧绷,薄靳言静坐依旧。

    “几点了?”他忽然开口,同时睁开了那修长漆黑的眼眸。

    对面的探员低头看了看表,答:“15点12分。”

    薄靳言静了一瞬。

    然后,那清俊桀骜的眉眼间,忽的露出一丝笑意。然后他当着两个探员的面,不急不缓低下头,伸手抱住。身子也以略微蜷缩的姿势,往墙壁上轻轻一靠。

    两名探员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发生,然后,他们也听到了车厢外,头顶空气里,某种汹涌而来的声音。

    “噢该死!”他们发出一声惊呼,也同时低头抱住。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笨重坚硬的装甲车,被某种惊涛海浪般的力量击中,竟如同陀螺般旋转抛飞起来。车厢里瞬间天旋地转,男人们的躯体狠狠撞击在车壁各种,发出低沉或嘶哑的闷哼声!

    而车外道路两旁,校舍公寓楼里,所有人目睹了这惨烈可怕的一幕——一架军用武装直升机,盘旋在楼宇旁的低空。刚刚那一记凶猛的火箭炮,正是从直升机上射出!紧接着,一轮机枪扫射,朝两辆警车袭来!

    “伏击!我们遭到了伏击!”警车上的人全倚借车体开枪还击,同时朝总部报道,“为什么会是军方的人!”

    街上稀疏的行人,全吓呆了,尖叫着奔跑着找树丛房舍躲了起来。

    然而这时,两辆车上的警察,已经无法再做出有力还击了!因为不知埋藏在哪个楼宇角落上的狙击手,正一枪、又一枪,枪枪正中心脏,令他们一个个倒在车旁……

    在这发生在闹市区的一片硝烟混乱里,有一双眼睛,正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颇有兴味的观察着。而那辆被击得七零八落的装甲车,已经停止了翻动,撞在路边一根安全栓上,冒着烟,静静不动。

    “吱呀”一声,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薄靳言的黑大衣上全是灰土,俊脸上也有血痕,那眼神却暗沉如水。他手里拿着枪,迈开长腿跳下了车。而他身后,虚掩的车门里,两名探员倒在座位上,头部、胸口殷红一片,显然已经中弹。

    而他把帽檐一压,迅速走入旁边楼宇间的小巷,一闪身,已不见踪迹。

    而高空之上,直升机迅速偏离航向、提升高度,驶入了蓝天中。

    ——

    同一个午后,同一个傍晚。

    简瑶人处黑暗的地下,一颗心却浮浮沉沉,辗转反复。

    靳言,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哐当”一声。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开门的声音,那熟悉的宛如魔咒般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了。

    简瑶立刻在沙发坐下,双手下意识紧握,等他走过来。

    “噢!在等我的消息?”谢晗走到沙发旁,丢下夹克外套,清亮的眼眸里含着笑意,“难道你还真的抱着希望,以为能够活着回到他身边?”

    简瑶的心就这么针扎般疼了一下,但目光却是平静的,沉默不语。

    “不过……”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斜眸看着她,“对我们来说,的确是好消息。”

    简瑶的心,缓缓揪了起来。她立刻拿起桌上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混乱的现场、一具又一具覆着白布的尸体、满地的伤员,还有主播言辞激烈的抨击,军方发言人尴尬而羞愧的面容……

    简瑶只觉得太阳穴阵阵跳得厉害,谢晗的声音已经在旁边响起了,带着浓浓的赞叹和愉悦:“多么完美的一次策划!每一个细节都令人赞赏!毫无疑问,他利用心理控制术,让那个黑客小子,侵入了军方指令系统和交通系统。每一条路线、每一个伏击位置,还有他撤离时搭乘的地铁、公交,最后在华盛顿地区全无踪迹。连那个黑客小子,也已经中剧毒被送进医院,生命垂危……”

    简瑶听得心神剧震,却听谢晗继续点评道:“干净利落,斩尽杀绝——果然是Allen自诩的作风啊!”

    简瑶的手心已经浸出层层冷汗。

    她一直让自己坚信,薄靳言只有一个,所有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假象,只为抓到谢晗。

    可现在,满目疮痍,伤亡无数,就在眼前。

    靳言,靳言,这一切……是真的吗?

    还是,我依然应该相信,哪怕看起来再不可思议,你,还是你?

    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一旁的谢晗忽的笑了,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很快就会来找我们了。”

    两天后。

    一则简短的、近乎不起眼消息,刊登在《华盛顿经济报》的分类消息栏。

    “Hi,J.

    I am back.”(嗨,J,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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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楼主| 发表于 2014-5-13 11:19 | 只看该作者
所有的摆设都不在了,牢笼、沙发、床、茶几……全都撤得一干二净。

    周围漆黑空旷,仿佛无边无际。只余简瑶,被重重锁链吊在中央一盏炽亮的灯下,脚尖微微着地。便宛如舞台上的提线木偶,纤细、苍白、僵硬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厚厚的胶带封住了她的嘴,令她发不出半点声响。只能睁着一双漆黑分明的眼睛,紧张的盯着谢晗的一举一动。

    谢晗今天穿着件西装马甲和长裤,笔挺斯文,笑意盎然。但这越发令简瑶觉得他变态又恶心。

    他拿着手机,就站在离她几步远外的光亮下,转头笑看她一眼:“激动吗?”

    简瑶沉寂不动。胸膛中的心跳,却真的如他所说,急促而晃荡。

    因为电话那头,即将与他们对话的人,是薄靳言。

    昨天报纸上那则分类消息下,还留了个不起眼的手机号码。而此刻,谢晗真的要打过去了。

    谢晗的心情明显很好,乌黑的眉眼间波光湛湛。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然后摁下了免提键。

    “嘟——嘟——”打通了!

    简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谢晗的微笑,似乎也有片刻的停滞,盯着屏幕等待着。

    “哒”一声轻响,有人接了起来。

    “嗨。”完全陌生的男声,隐隐带着低沉的笑意。

    简瑶的眼睛瞬间瞪大。

    声音和语气,真的变了。电话那头的人,真的是薄靳言吗?

    可直觉告诉她,一定是他。

    靳言他……是在掩饰吗?

    谢晗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意味不明,轻声答道:“嗨。”

    那头的男人不急不缓的问:“我们在哪里见面?”

    “两个小时后……”谢晗转头看了眼简瑶,“我把地址发给你。”

    “OK.”

    “简瑶在我这里,专门为你准备。”

    男人静了一瞬,嗓音里的笑意似乎更深更冷:“很好。谢谢。”

    ——

    电话就这么挂断了。两人有关她的交谈,却令简瑶心惊胆战。

    谢晗的话,是什么意思?专门为“他”准备?

    这时谢晗已经把手机关机、收起,转头望着她。一伸手,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带。

    高挑的身躯矗立在她跟前,清秀的脸庞上有淡淡的惋惜神色。

    “现在,真要与你永别了,Jenny.”

    巨大的恐惧不安涌上心头,简瑶终于忍不住对他主动发问:“你……要杀我?”

    就在现在?就在薄靳言即将赶来的路上?

    就此生死永别只让他看到她的尸体?不!

    “No.”出乎她意料的是,谢晗含笑摇头,否定了这个残忍的假设。然而,她根本不可能有半点好受,因为他立刻带来了更可怕的结论。

    “杀你的人,当然是Allen.”他盯着她,眸色更深,“噢……让我们想一想,如果是他亲手杀了你,这对小Simon是多么沉痛的打击?他那么爱你,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像是在颇有兴味的遐想。而后忽然低头又看着她,低叹出声:“啧……痛苦和自责会一直伴随着他。你知道的,双重人格就是这么简洁而美妙——只要他的意志稍有脆弱,就会跌入黑暗里,被Allen取而代之,也许永远也不会再醒来。你看,Allen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你。”

    空寂的仓库里,只余谢晗柔和而兴奋的嗓音的回声。简瑶面色死寂的望着他,被铁链锁住的手腕脚踝,因为身体太过紧绷,被勒得阵阵发疼。

    不,他不会杀了我。

    如果他是Simon,他就不会杀我。

    他是Simon,他不会是其他任何人!

    她信,哪怕命悬一线,她也信!

    然而,谢晗却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倏的又笑了。他将搭在一条锁链上的西装外套拿起来,穿到身上。理了理衬衣,抬眸望着她:“差点忘了说——你的脚下,还埋着300公斤炸弹,随时可能把整个房子连同仓库夷为平地。那时候,你就会变成空中的尘埃,真的就像你那封优美情书中所写,一粒粒的灰烬,也是你对Simon的爱啊。”

    简瑶的心狠狠一沉。

    足以摧毁一切的炸弹?就在她脚下?

    他早就埋好了炸弹,等着这一天?

    难道他是想……简瑶脑海中瞬间如电光火石般透亮。

    原来这就是他的策略手段!原来这就是他留她的性命到现在的真正原因,不仅仅是为了让薄靳言亲手杀了她,还要验证Allen的真假!

    如果薄靳言已经是Allen,就会干脆利落的杀了她。那么脚下的炸弹,也不会爆炸。谢晗这才会真正相信和接受Allen——哪怕他一直想得到他,也一直防备着。这是最后的考验——用她的命。

    如果……他依然是Simon,一定不会杀她。那么也就证明了,所有的Allen的存在都是假象,谢晗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引爆炸弹!

    想清楚前因后果,简瑶后背只冒出层层冷汗。

    如果这是他的圈套,为什么要告诉她?

    是了,告诉她又怎样?谢晗根本有恃无恐。因为一旦薄靳言踏入这里,要么一个人死要么两个人死,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而且以薄靳言的性格,他都可以为不相干的陌生人而死,又怎么可能杀死她?

    简瑶的心,就这么直直的坠落下去,遍体生寒,手指仿佛都变得僵硬。

    谢晗想要看到的,就是她战兢不已的反应。他近乎愉悦的叹息一声,说:“OMG,我真喜欢你现在的表情——很害怕吗?亲爱的,不必太难过。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很短暂,很痛苦,也很快乐。你跟我相处了这么多天,我也很喜欢你。现在,我允许你以这样有价值的方式死去,你应该感到很开心、很开心。”

    ——

    谢晗的脚步声,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黑暗中远去了。简瑶静静望着前方的虚无,眼泪终于大滴大滴掉下来。

    而在她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地面上,一辆黑色防弹商务车,从车库中驶出,以极快的速度,驶过小镇笔直空旷的公路,一路向西,穿过州际线、越过原野,最后,驶到了一个更偏僻的小镇上。

    穿过小镇背后的森林公路,是一片开阔的绿色平原。一座洁白的庄园,矗立其中。

    谢晗的车沿着庄园前的小路笔直驶入。高达数米的高压铁丝网,守卫着庄园。铁门徐徐打开,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卫走了上来:“先生,您回来了。”

    谢晗微微一笑,推门下车:“今天会有个朋友过来,一级安全戒备。”

    “是。”

    下达了这个命令后,谢晗又慢悠悠的沿着花圃小径,走进了庄园里。一路,经过了好几个岗哨楼,上头的机枪手和狙击手,纷纷用目光注射着他的归来。

    谢晗一直走进庄园深处,沿着长长的空寂走廊,来到尽头的一个房间。又穿过几扇厚达数公分的防弹门,最后,他到了一间书房里。

    这是个完全封闭的房间,墙壁上挂满狰狞、抽象、鲜艳的画。橱柜里摆满了枪支,还有些瓶瓶罐罐胡乱夹杂其中,里头浸泡着各种人体器官。

    谢晗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了面前的电脑。

    屏幕亮起了,呈现的正是那间地下仓库的画面。只见中央一团光亮里,简瑶依旧被吊在原地,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纤细,却又不失柔韧。只是此刻她面颊苍白,眼眶通红,显然在他离开后,绝望的痛哭过。

    谢晗唇角一勾,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随即手指在键盘上轻轻一点。

    “嗵——嗵——嗵——”他口里轻声模仿着电流接通的声音,与此同时,画面中,仓库里原本一排排的探照灯、射灯,也同时亮起。整个仓库顿时光亮如同一颗耀眼的星球。而简瑶几乎是立刻扭头闭眼,躲开这刺目的光亮。

    他忍不住笑了,拿起桌上的麦克:“嗨,Jenny.我回家了。你感觉怎么样?”

    ——

    仓库内。

    简瑶闭了好一会儿眼才睁开,适应了骤亮的光芒。听到谢晗的嗓音突然响起,清晰如在身旁,只令她心头生生一抖。

    抬眸仔细望去,慢慢的,她发觉高高的天花板上,各个角度,都安装有摄像头,镜片暗沉,仿佛就是谢晗那双渗人的眼睛。正中是个小小的方形扩音器。

    “他还有多久到?”简瑶哑着嗓子,轻声问。不知道这仓库里的麦克传声设备安装在哪里,但她肯定,这里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落入谨慎的他的耳朵里。

    果然,谢晗清亮的声音再次传来:“快了。”

    简瑶不再说话,谢晗似乎也没兴趣交谈。仓库里亮如白昼,寂静一片。只有偶尔听到谢晗哼歌的声音传来。

    简瑶从未认真听过他在哼什么,此时此刻,这整个恐怖的地狱里,只剩他的声音。凝神听去,他哼的是一首熟悉的老歌——《天使怎么会伤我的心》

    “How could an angel break my heart Why didn’t he catch my falling star……”(天使怎么会伤我的心,为什么他没能追逐我的流星……)

    简瑶在他隐隐约约的歌声里,有些失神的盯着前方,薄靳言可能出现的方向。

    天使怎么会伤我的心?

    靳言,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去?

    ……

    请一定要杀了我,活下去。

    终于,在长久的宁静后,她听到前方,很远很远的、光亮找不到的地方,“当”一声,门被推开。然后脚步声,均匀的、有力的、熟悉的,一步一步传来。

    简瑶的眼眶慢慢湿润了。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感觉:痛苦、悲伤、幸福、麻木,都混杂在她心中那层层叠叠深不见底的爱意里。

    渐渐的,那人从阴暗里走了出来。身形高挑清隽,戴一顶厚厚的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简瑶的心,仿佛也随着他身形轮廓的浮现,慢慢的收紧,再收紧。

    他终于走到了光亮下,摘下帽子,抬头,遥遥的望向了她。

    简瑶的世界,在这一刻停滞了。

    时间、空间、声响、光影……统统沦为虚无的背景。只有她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他穿着黑色大衣,白色干净的衬衫,没打领带,身形高挑而清瘦。灯光晕染着他的黑发和脸庞,那双修长而桀骜的眼眸正望着她。明明瞳仁漆黑如墨,却又令人觉得他的眼神疏淡无比。

    没有一点温度,也没有一点爱意。

    简瑶:“靳言,有炸弹。”

    请你一定,做出应有的选择。

    我已无怨无悔。能见你一面,我真的,已经足够足够。

    然而她没想到,话音刚落,两个笑声,同时响起。

    一个是扩音器里不知相隔多远的谢晗,还有一个,就是她面前的薄靳言。

    颀长的身姿徐徐走向她,英俊的脸浮现陌生而不羁的笑意,那双眼更是充满了嘲讽和淡漠。

    “疑心病。”他眼睛看着简瑶,话却是对谢晗说的。

    谢晗的声音立刻传来,笑意更浓:“初次见面,我把这么大份礼物送给你,你是否也该表示诚意?”

    薄靳言在距离简瑶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冰冷,但又似乎隐隐带着兴趣,滑过她被束缚的躯体。

    “很公平。”他对谢晗说,“杀了她我们在哪里见面?”

    谢晗:“我会再告诉你地点。”

    “OK.”薄靳言目光流转,再次落在她身上。

    简瑶怔怔的望着他。

    隔得这么近,她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男性气息。清俊的面容,倨傲的双眼。但跟曾经的他,又是完全不同的。那沙哑而略略带着戾气的嗓音,那与Tommy的冷血类似、也与谢晗的玩世不恭相近的深沉双眼……

    “啊……”她一声低呼,因为薄靳言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出乎意料的大,顿时疼得她一阵生疼。

    而他毫无怜惜,甚至眼中闪过了某种兴奋的光芒。清雅的容颜更透出几分冷酷气息,手指的力道也加重,指甲甚至嵌进了她的皮肤里。

    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这个细微的表情,简瑶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

    一个她始终不信,死死压抑住的可能念头,突然就冲进脑海里。

    不可能……难道他真的……真的……

    已经是Allen了?

    她的薄靳言,她的Simon,真的已经,沉沦进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再不能相见,再不能相爱?

    她就要死在同一双手里,死在同一个躯壳不同的罪恶灵魂面前?

    不!靳言、靳言!

    她几乎是下意识张嘴,一下子就咬住了他的手指,狠狠的,血腥的气息瞬间遍布她的口腔。男人的俊容瞬间更加阴沉,一把就揪住了她脑后的长发,令她剧痛无比又动弹不得。

    简瑶已经泪流满面,死死的、死死的盯着他。

    而他的脸上,始终没有半点怜惜和迟疑,反而双眼戾气更盛。

    “呵……Simon的女人。”他用那阴沉的声音开口,“还没尝过你的味道,就要杀了你,真是可惜了。”刚一说完,他就从口袋里掏出枪,又黑又硬的枪口,抵上了她的太阳穴。

    简瑶全身都在微微颤抖,身躯在他怀里绷直得像即将缺氧濒死的鱼。可他却徐徐笑了,慢慢的朝她低下头,阴郁低沉的嗓音就在她耳边:“宝贝,别怕,很快就会结束。”

    简瑶全身都软了,缓缓的闭上眼睛。他的气息就喷在她面颊上,她甚至听到了他打开手枪保险栓的声音。

    永别了,靳言。永别了,妈妈.

    我今日死在这里。

    永远也不会再苏醒,永远见不到你,永远……也不会忘记你。

    而仓库之外,相距数百公里的庄园密室里,谢晗盯着画面中的男女,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着。

    他等待着,非常喜悦而有耐心的等待着。

    等待着一个完全的、彻底的、毫无瑕疵的Allen,走到他的身边!

    就在这时,却见薄靳言忽的低头,就咬住了简瑶的唇。

    谢晗微微一怔,旋即就笑了。

    因为薄靳言的表情充满凌厉的欲望,这个吻更是粗野而凶残,简瑶的唇畔瞬间就被咬出了鲜血。而简瑶的表情,也很生动很可怜,她的脸上绝望、悲哀、愤怒更盛。

    Allen极其渴望蹂躏简瑶,这个想法他很能理解。若不是现在要这个女人,成为他们联盟达成的最后里程碑,他真不介意让Allen玩死她。

    现在,就让他过过干瘾吧。

    而画面之里,被强吻的简瑶,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挣扎,任由男人疯狂而无情的碾咬着自己的唇舌。那吻与曾经的薄靳言完全不同,极度的激烈、汹涌,他的舌头像是毒蛇般攻击着她的,甚至咬住她的舌尖,带来嗜血的痛感,一只大手也在她身体上肆意的、轻贱的游走着……

    忽然间,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薄靳言……Simon,曾经这么吻过她。

    那是什么时候?

    是抵达蔺漪阳的海边别墅,他和她讨论,是否能从一个吻中,就分辨出不同的人。当时他就是模仿另一个人,这么凶残的吻着她。

    然后呢?

    然后他的舌头在退出时,仍然像平时一样,下意识的从下往上,勾住她的舌头轻轻舔了舔。而他们的讨论,也因为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以她的胜利告终。

    他们的结论是,从一个吻,也许真的可以判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

    简瑶倏的一惊,原本几欲沉沦崩溃的意识,一下子恢复清明;巨大的绝望和悲痛慢慢被理智压抑住,随着这个吻接近尾声,她的心空前绝后的紧绷起来。

    他又咬了她一口,只令她痛得全身发颤;

    他狠狠的吸吮着她的舌头,仿佛充满赤~裸~裸的欲望;

    然后,他终于意犹未尽的、松开了她的舌头,缓缓的往外退。

    他的舌尖即将离开她的口腔……

    忽然间,他顿住了,坚定的、却极其温柔的,从下往上轻轻的舔了一下她的舌头。

    ……

    ——

    同一天,五个小时前,医院里。

    傅子遇只勉强恢复了些。然而今天,他根本无法在自己的病床上安睡,找来一名探员,用轮椅推着他,去了安岩的病房。

    门口有几名警员把守,房门紧闭,完全望不到里头。探员推着他进去,第一眼就看到病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空无一人。

    再往里走,越过安全门,豁然开朗,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超过数十名IT专家,正坐在电脑前,紧张的盯着屏幕。安岩就穿着病号服坐在首位,面色凝重而平静,没有半点病态。

    傅子遇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没有打扰他们。

    这时,旁边一名探员看一眼画面,忍不住叹道:“说真的,前天那场越狱,策划得真的完美无比。薄教授完全有成为犯罪高手的潜质。”

    大伙儿都是微微一笑,傅子遇却答:“他永远不会成为犯罪高手。”

    之前那探员一怔,点头答:“你说得对。那么浩大的一场火力战,却计算得那么精密,没有一人伤亡——应该称他为拯救专家,而不是犯罪高手。”

    因他的话,所有人都回想起那天的空地互攻画面,不由得有些感慨,沉寂下来。

    可安岩从来只想着数据符号的大脑里,破天荒想起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想起之前某一天,与傅子遇闲聊时,无意间谈到了他手术完刚醒那天,与薄靳言的那通电话。

    “当时你为什么掉眼泪?”安岩问。他并不在意什么人情世故,也不在意会触碰别人的伤疤,这个疑问一直在他心里,他也有些不确定的猜测,所以就直接问了。

    傅子遇静了一会儿,才答:“因为那个时候,我听到的就是所谓的‘Allen’的声音。”

    上一次傅子遇听到这个声音,是什么时候呢?

    被从鲜花食人魔的地窖里救出来,生命垂危的薄靳言,历经数日抢救后醒来时,就是这个声音。

    “你的声音为什么……”当时傅子遇问。

    薄靳言只轻描淡写的答:“Tommy离开的几天,我发了高烧,烧坏了嗓子。”

    是彻底烧坏了嗓子,感染、发炎、嘶哑、剧痛……于是干脆将计就计,施展筹谋已久的计划,伪装第二人格,步步为营……而安全之后,他的声带,也面临严重的失声危险,医生好不容易才将他修复,但嗓音与曾经完好无缺的薄靳言,也有了变化。

    只是简瑶,一直不知道罢了。薄靳言怎么会让她知道,根本没必要让她伤心。

    而这一次,当傅子遇接到他的电话时,已经是七八分近似Allen的嗓音。

    傅子遇立刻就明白了——失去爱人的那几天里,关在房间里的他,已经用某种方式,再度破坏了自己的嗓子。

    而知己如傅子遇,马上就猜到他的计划——伪装成Allen,接近谢晗,身败名裂、以身涉险……从此是一条无比凶险可能断送他一生的路。

    傅子遇知道,他经常做这么冒险的事。

    可那一刻,听到久违的沙哑嗓音,他却竟然抑不住自己的泪水。因为他听到的,分明是自己的挚友,这个孤僻而傲慢的男人,对一个女人,全部的、沉默的、固执的爱情。

    ……

    这时,傅子遇开口询问:“进展如何?”

    安岩转头望着他,沉声答:“一切按计划进行。他们两个,很快就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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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3 11:21 | 只看该作者
谢晗含笑盯着监控屏幕。

    他眼睛里看到的,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画面——男人强取豪夺肆虐着女人的身体,而女人如同绝望惊恐的小鸟,几乎缩成一团,却被锁链捆绑,只能任他宰割。

    这个吻并不长,男人舔了舔自己染血的上唇,彻底离开她时,手里的枪,也往她的太阳穴抵得更紧。

    “Bye,Jenny.”沙哑而兴奋的声音。

    简瑶已经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着,纤细如玉的双手,也下意识抓住了锁链……

    “砰!”干脆利落的枪声。

    薄靳言唇畔泛起讥讽的笑意,将手枪插回口袋里。转身、抬头,目光清亮的望向天花板上的监控器。

    而画面之外,谢晗看着他身后,简瑶的身体徐徐软下去,头颅垂落。而左侧太阳穴,一个淋漓的血洞,显然整个脑子已经被射穿了。

    “噢……”谢晗脸上的笑意更深、更灿烂,双手更是有些激动的抓住了桌子的边沿。

    Allen.毫无疑问的Allen.

    多么完美的考验,多么漂亮的狙杀!

    薄靳言长身玉立在灯光下,眼中也浮现一丝张狂笑意:“Puppet(玩偶),我们在哪里见面?”

    他对谢晗的这个称呼,颇具讽刺意味,讥讽这一场考验和游戏太过幼稚。但谢晗全不在意,反而越发高兴,往椅子里一靠,答:“车库里还有辆车,你开出来。我会用导航告诉你准确地点。”

    “OK.”薄靳言拿起帽子,重新扣到脑袋上,又抬头看着摄像头,“这个女人留在这里。回头我来取。”

    谢晗大笑:“OK,OK.她的每一寸骨头,都是你的。”

    薄靳言很快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离开了地下仓库。谢晗坐在原处,望着仓库里的画面,炽亮的灯光下,一切回归死一般的平寂,唯有简瑶的尸身,还吊在原地,鲜血沿着她的额头她的脸,还在不断下滴,像一幅凄美、安静、鲜艳的画。

    谢晗现在所有心思都放在即将到来的薄靳言身上,对她已没了半点兴趣,嗤笑一声,关掉屏幕,起身走出密室。

    ——

    两小时后,州立医院。

    简瑶缓缓睁开眼。

    首先看到的,是白色而陌生的天花板、浅蓝色窗帘遮着窗外的阳光。而她躺在张病床上,已经换上了干净柔软的衣物,手臂上正在输液。

    床边,坐着个俊朗的男人。他也穿着浅蓝色病号服,坐在一张轮椅里,相貌身形比半个多月前,明显清减了许多。而此刻他微阖双眼,正在打盹儿。

    简瑶的眼眶泛起一阵湿意。

    子遇。

    她的头还有点沉,但这并不妨碍她撑着床坐起来,脑海里也瞬间浮现出,之前在那地下仓库里发生的一幕。

    那一切像是刚刚发生,可又恍如隔世。

    ……

    结束那个近乎刻骨剜心的吻后,薄靳言缓缓移开了唇,黑眸近在咫尺的盯着她。

    没有任何语言,他抬起手指,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当时她整颗心都快跳出胸膛——他在干什么?不怕谢晗看到吗?

    可奇异的事发生了,扩音器里,竟然传来谢晗愉悦的赞叹声:“噢……”

    她一头雾水,薄靳言却又猛的低头,搂住她的腰,吻了下来。

    清冽的唇舌,还带着之前染血的气息。可一寸一寸,呼吸缠绕,全是她熟悉的味道。他的手指轻捏住她已经有些青紫的下巴,他的吻沉默、轻柔、坚定,可搂着她的大手,刹那却收得很紧很紧,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箍进自己身体里。

    简瑶整个人都沉浸在他的气息怀抱里,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可他却在这时,迅速松开了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清冷如树的身体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她的距离。

    四目凝视,简瑶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发生出声。而他眸色深沉如水的最后望了她一眼,那眼中居然有她熟悉的、倨傲而淡然的笑意。

    简瑶的连呼吸都要停滞了。他却已恢复漠然表情,转身抬头,望向摄像头,对谢晗开口:“Puppet(玩偶),我们在哪里见面?”

    ……

    很快,薄靳言就离开了地下仓库。

    而简瑶悄无声息的吊在原地,心跳如雷又柔肠千转。

    她紧张的是,大概猜出刚刚发生了什么——薄靳言一定是让安岩用什么办法,替换掉了谢晗看到的画面,谢晗肯定以为她死了,彻底信任了薄靳言。可这实在太惊险,又太惊喜。她以为必死无疑,一切却已在薄靳言的算计掌握中!

    担忧的是,薄靳言要去见谢晗?他为什么要自己去?

    后来没过多久,仓库再次有人进来了。只不过这一次,是数名面色凝重机警的FBI探员。他们先是手脚极轻的步入,朝简瑶比了无声手势,然后就兵分两路。一队人将一些黑色金属罩,罩到仓库里所有摄像头、扩音器以及隐藏的麦克上。简瑶不知道那是什么设备,但一定是用来混淆谢晗视听的。

    另一队人,则替她解开锁链,将她放上担架。

    一切进行得迅速、高效、无声。

    很快,简瑶就被匆匆抬到了地面。迎面而来是久违的阳光,她只觉得眼眶和面颊一阵刺痛,抬手就挡住了脸。近乎干涸红肿的眼眶,滑落了眼泪。

    到了救护车上时,一名女探员安慰她:“简瑶小姐,你安全了。”

    简瑶立刻问:“薄靳言呢?他是一个人去见谢晗?”

    探员却没答,很快医师过来,为她检查身体。因为她有些发烧,体力和精神也已极度透支,很快就昏沉沉陷入黑暗里。

    ……

    病房里灯光柔亮寂静,许是她起身的动作,惊醒了床边的傅子遇,他立刻抬头望着她。

    同是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他们只静静的望着彼此,笑了。

    傅子遇张开双臂,跟她紧紧拥抱在一起。

    “靳言在哪里?”简瑶开口就是问他。

    傅子遇一顿,答:“他就快抵达谢晗的庄园了,那是他的巢穴。”

    简瑶微微睁大眼,哑着嗓子问:“现在到底什么状况?”

    既然薄靳言没有双重人格,那这些日子来所有的危机、背叛、喜悲……只怕统统都是他导演的一场大戏,为精明而疑心的谢晗,设下的专属陷阱。

    可薄靳言,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接下来,他又要做什么?

    傅子遇倒是笑了:“说来话长。他的脑子想出的最复杂的局,把所有人都折腾得够呛。但终于救出了你,一切都是值得的。别担心,他不会有事。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明白了。”

    他这么说,简瑶稍稍放松了些。只是想到之前薄靳言离去的背影,又是一阵心疼和渴望。

    简瑶行动基本无碍,就没有坐轮椅。一名探员推着傅子遇,三人出了病房,往另一头“安岩的病房”走去。

    午后的阳光清澈透亮,走道里洁白安静,与简瑶几个小时前所呆的地下,简直是天壤之别。她不由得有些怔忡,这时,傅子遇却从口袋里拿出个透明塑封袋,递给她:“物归原主。”

    简瑶接过一看,脚步顿住。

    是她写给薄靳言的遗书,当时谢晗寄给了电视台。现在,又回到了她手里。

    简瑶盯着它,有些发怔。

    纸面白皙光滑,有很整齐的折痕,显然保存得很仔细。唯有三句话下面,被人用黑色墨水笔,划了细细的线。

    第一句是“梦想成为爸爸那样的人”;

    第二句是“第一次牵手,你说我挠你痒”;

    最后一句是“我成为了爸爸和妈妈希望我成为的人”。

    简瑶的鼻子一酸,心头泛起阵阵难言的悸动。

    他读懂了,精准的读懂了她的讯息。

    而一旁的傅子遇和探员,看到她略略失神的模样,也都有些心疼。

    还记得那天看到这封信时,所有人只觉得痛心而感动,亦无法想象,身为当事人的薄靳言感受会如何。

    薄靳言当时也有一会儿失神,那沉默而冷漠的样子,只令所有人都捏一把汗。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忽然淡淡开口,道出了信中隐藏的重大线索:

    “她父亲那样的人,是警察身份;她……”他很难得的顿了顿,“挠我痒那次,我们并没有牵手,她不可能记错,那是在杀人机器案。而最后,她的母亲并不希望她成为警察。所以,她是在告诉我们——谢晗曾经伪装成杀人机器案的警察。”

    那时他的推理也是清晰而精准的,只是语调格外的平静和低沉:“不可能是刑警,国内所有刑警都要接受严格审查,并且当时与我配合十分密切。只可能是民警,因为当时调集了多个区的民警,协助追查凶手,很多人彼此并不认识……”说到这里,他的眸色骤然一敛,说:“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

    困扰警方多日的问题,就这样迎刃而解——他们有了谢晗的画像。

    安岩几乎入侵了大陆、香港、美国所有可能相关的监控、资料库,而这个谢晗的踪迹,终于频频出现……他在B市旁听过某大学的讲座,他还去过简瑶家乡著名景点旅游过;他在香港以匿名富豪身份生活,登记有产业;他甚至还在简瑶和薄靳言租住的小区里,有一套房子。他是如此肆无忌惮而行踪不定的活着。

    而他最近最新一次出现,就是在薄靳言越狱的路上,相距了几个街区的某幢高楼的监控,拍下了他下楼的画面。可以肯定的是,之前他一定在楼上某个地方,远距离观察着薄靳言。而正是循着这条线索,警方在薄靳言与他见面的前一天,就锁定了囚禁简瑶的村庄别墅、地下仓库。只是同时探测到的,还有埋于地下的大量炸弹。

    薄靳言了解谢晗的性格,一旦警方强攻营救简瑶,谢晗走投无路,必然引爆炸弹鱼死网破。所以只能智取。他依旧按照原计划,伪装成Allen,孤身前往。

    ……

    “多亏了你的信,才能这么快找到他。”傅子遇温和的说,“这封信靳言每天带在身上,今天离开,才交给我保存。”

    简瑶的心尖又是轻轻一疼,把那信折叠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轻轻握住。

    ——

    “安岩病房”的里间,俨然已成为这次行动的指挥中心。窗帘遮蔽得严严实实,数台电脑荧光映射。以安岩为首的十来人,正端坐在电脑后,全神贯注。此外,还有数名FBI探员也聚集在这里。

    简瑶看到第一台电脑上的画面,就隐约明白了刚刚在仓库,薄靳言是如何瞒天过海。因为屏幕上有两个画面,一模一样的环境,都是地下仓库。但左边那个,铁链被锯断,原本吊着她的位置,空无一人;而右侧画面,一个女人垂头被吊在锁链上,太阳穴被子弹打穿,身下一小团血泊。

    简瑶:“这是……”

    安岩听到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微愣了一下,竟然很难得的露出了笑容,飞快的解释道:“Samuel做的。”

    他身旁隔着两个位置,一名穿着FBI制服背心的黑人男子,朝简瑶微笑比了个胜利手势。

    简瑶明白了——所以在昨天锁定谢晗的仓库后,他们已经侵入了他的系统,在关键时刻,用虚假画面替换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出来的,但当真是剑走偏锋。

    简瑶和傅子遇在一台电脑前坐下来。

    一看到画面,简瑶的心就再度揪了起来。

    那是一辆行驶中的汽车的前车窗。车内静静的,隐约传来男人沉稳的呼吸声。而前方森林之畔,一座洁白的庄园,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这是……通过薄靳言身上的微型摄像头、监听器,所看到、听到的画面。

    一名探员低声解释道:“尽管几个小时前,我们已经锁定了这个庄园的位置。但从卫星探测照片和微型侦察机的观察结果看,庄园里很可能还有其他十多名被困的受害者。”

    “我们布置攻击和营救计划,入侵庄园的安全系统,还需要时间。”另一名探员接口,“所以,只能让Simon先与他周旋,拖着他。不过你放心,一旦情况不对,附近的战斗机和海军陆战队就会展开强攻,2分钟就会锁定Simon的位置实施营救。”

    简瑶听完,慢慢点了点头,目光又回到了屏幕上。

    话虽这样说,可到最后,为了营救其他人质,又是他孤身深入虎穴。

    这时,薄靳言的车已经开进了庄园。

    两扇沉重的黑色大铁门徐徐打开,迎面看到的,便是几名持枪的武装人员,面色冷漠的站在路旁,盯着薄靳言。

    随着他的车往庄园里越驶越深,简瑶的心也越揪越紧。

    而画面之外,庄园之中,薄靳言的车,终于停在庄园中央的花圃旁。

    他推开门下车,站定,四处看了看,目光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对周遭那些武装人员,视而不见。

    这时,一个高挑的男人,从白色楼宇的门口,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他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头发甚至明显刚打理过,清秀又白皙,脸上噙着浅浅的笑。

    薄靳言一转头看到他,也笑了,修长桀骜的眉眼间,浮现同样意味不明的笑。

    “嗨。”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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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3 11:22 | 只看该作者
下午五六点钟,橙黄的夕阳从玻璃透射进来。水晶灯下,两个男人各据长桌一端,正在用餐。

    “你有什么打算?”谢晗问。

    薄靳言抬眸看他一眼:“俄罗斯怎么样?”

    谢晗想了想,点头:“我喜欢。军火和毒品的天堂。一起去。”

    两人相视一笑,遥遥举起红酒杯:

    “To  Russia.”

    “To  Russia.” (敬俄罗斯。)

    这时,熏鲑鱼头盘吃完了,仆人将主菜端了上来。谢晗为自己铺好餐巾,抬头笑望了薄靳言一眼。

    薄靳言面前,是一份五成熟牛排,肉质柔软红嫩,隐隐还有血丝。

    他眼中迅速闪过讥讽的笑意,慢条斯理给自己铺好餐巾、拿起刀叉,动作优雅的开始切牛排。叉起第一块时,他瞥一眼谢晗,神色波澜不惊的吃了下去。

    谢晗眼中笑意更深。

    很快,一整份牛排就吃完了,沙拉和甜品端上来。

    谢晗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西装,绕过长桌,走到薄靳言身旁:“我不吃这些,请允许我先离开准备一下,晚上我想带你参观庄园。一会儿会有佣人带你去房间。”

    薄靳言正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闻言头也不抬的答:“OK.”

    谢晗转身刚要走,忽然间眼角余光一闪,便感觉到一股大力朝自己袭来。他心中一惊,抬手便挡——晚了!脖子上传来微凉的金属寒意。薄靳言已经站了起来,一只手牢牢揪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的餐叉死死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四目凝视,薄靳言的眼里没有半点笑意,只有冷酷的轻蔑。

    半晌后。

    “不要再做幼稚的考验。”他忽的松开他,放下叉子,坐下来,“我的耐性有限。”

    谢晗的脖子被戳得隐隐有点疼,可他半点没生气,反而笑了:“OK,OK.我承认不是在考验你,只是很想看你吃红肉的样子。”

    薄靳言没搭理他。

    他扬了扬手,刚刚两人对峙的刹那,从窗外射在薄靳言身上的数个红点,也同时消失——那是远处各个方向的狙击手。

    ——

    是夜,行动指挥室中。

    已经临近子夜,但是没有人松懈。所有IT专家依旧神情紧绷的端坐着,FBI探员们和一名军方代表则对着地图,仔细部署兵力和攻击计划。

    傅子遇到底伤重,被医生强行要求回房休息。简瑶则不肯,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下?靠在椅子里打了个盹儿,猛的惊醒,盯着显示屏,里头依旧是陌生的房间,阴暗的天花板。

    那是薄靳言所处的庄园里的卧室,他明显还没睡,偶尔会翻个身喝口水,呼吸沉稳均匀。

    与谢晗用完晚餐后,两人在庄园里又转了一圈,欣赏了谢晗的一些不堪入目的战利品,还有被他关在地下室的十多个活着的受害者,蔺漪阳也在其中,只是面容削瘦而惊恐。看到薄靳言,他明显非常意外紧张,但什么也不敢问。

    谢晗当时说:“明天一起玩。”

    薄靳言淡笑答:“好。”

    两人一路简直可以用“相谈甚欢”来形容,无论对什么事,话都不必说太多,已是默契十足。到了薄靳言卧室门口,谢晗还亲自带他进去参观,得到他满意的微笑表情,才同样含笑道了声晚安离开。

    不过薄靳言也真是淡定。都在这种环境下了,还不紧不慢的去洗了个澡,然后就一直在床上躺着。

    他能听到监听器里,这边指挥中心对他说的话。但他却不可以讲话,因为这个房间里肯定有摄像头和监听器。

    简瑶又盯着画面看了一会儿。虽然看不到他本人,但是能看到他的视野,这令她的心伴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始终紧绷着。

    这时,旁边却有一名探员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是负责整个行动指挥的中年白人。

    简瑶朝他笑笑,他的神色极为真诚稳重:“Jenny小姐,我想向你的勇敢和聪慧表示敬意。身体还好吗?”

    夜深人静,他的话令不少人都抬头看过来。简瑶微微一笑:“我还好,谢谢。其实我也想感谢你们,整个计划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投入非常大,也非常冒险。”

    岂止是冒险?舆论、FBI、军方、犯罪心理专家……几乎全都配合薄靳言设这个局。为什么之前简瑶对于薄靳言的双重人格也会产生一丝怀疑,就是这个局太大了,大到令人无法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可这位探员听到她的话,却笑了。他非常认真的说:“Simon曾经为这个国家做出巨大贡献,现在要对付的又是本世纪最穷凶极恶的罪犯——我们尊敬他,并且没有理由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

    夜色,更深了。

    简瑶没想到,又有人来找自己。

    是安岩。

    这位天才年轻人大概多日操劳,清秀的面容看起来很是疲惫,眼睛里也有血丝。但那表情却依旧是淡淡的。他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旁,把一个看起来像对讲机的东西,放到她面前。

    “他可以听到你讲话,摁红色的键。”丢下这句话,他就转身,坐回自己椅子里。

    简瑶有点发怔的盯着他的背影,再看看面前的通话设备,然后拿了起来。

    “喂,靳言。”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话音刚落,坐在监视设备前的其他IT人士们,都露出了微笑,有人朝她看过来。

    简瑶根本没注意其他人,只盯着画面。果然,过了一秒钟,就见薄靳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挺直的鼻梁。

    那是示意听到了。

    简瑶的心头一阵柔软,有点欢喜,有点难过,但更多的,是无法言喻的牵肠挂肚。她静了一瞬,只低声说了最简单的两个字:“加油。”

    旁人都没什么声响,画面中的薄靳言,也是静静不动。

    片刻后,镜头骤然倾斜——他站了起来。

    简瑶微怔,所有人也盯着画面,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见光线亮起,他打开了灯,然后一步步走向洗手间。

    灯光柔白,洗手池上方的椭圆形镜子明光可鉴。简瑶的心弦微颤,便见薄靳言离那镜子越来越近。

    站定,镜中映出男人清俊淡定的容颜,修长隽黑的眉目正湛湛的盯着……

    盯着她。

    他是……想要让她看到他啊。

    简瑶轻咬下唇,望着他俊逸挺拔的模样。而他低头,不紧不慢的洗了把脸,再用毛巾擦干,最后双手撑在盥洗台上,盯着镜子,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

    次日清晨。

    简瑶到底体力不支,与薄靳言“打过招呼”后,紧绷的精神仿佛也松弛了不少,被探员送回病房睡觉。她叮嘱护士第二天早晨叫醒自己。但天亮的时候,傅子遇却告诉护士不用,让她好好睡一觉。

    因为如果薄靳言在,怕是不想让她看到他冒险的吧!好好睡一觉,睡醒,他就回来了。

    指挥室内。

    负责行动指挥的探员、军官以及安岩等人,开始对表。

    “5点20分。”探员沉声说,“Simon,15分钟后,我们会展开全面进攻,救援直升机会直接抵达你的位置,带你离开。”

    画面那头,薄靳言已经起床,站在冬晨的暮霭里,从阳台俯瞰庄园里大片的绿地。他没有说话,只用修长手指敲了敲大理石扶手。

    的确是有惊无险的计划,薄靳言只需将时间拖至这天色将明未明时分,剩下的,便是战斗。

    薄靳言站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表:5点26分。他转身走进屋内,刚拿起杯水喝了一口,却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咚——”清脆而有节奏。

    薄靳言长眸轻敛,而画面外监视的众人,也是心头一凛。

    “要不要提前发动攻击?”有人低声问总指挥官。

    指挥官没回答,眼睛紧盯着画面。

    薄靳言只静默了几秒钟,就走过去,打开门。果不其然是谢晗,穿一身米白的运动服,倚在门边,淡笑望着他:“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打算去活动活动,你一定也有兴趣。”

    薄靳言倏的笑了。

    ——

    庄园顶层,瞭望台。

    登上这里,视野更加开阔,庄园后整片绿地、山坡,还有森林,都一览无遗。而瞭望台边沿,架着两具狙击枪。

    谢晗的五名贴身保护人员,站在离他们十余米远外的地方。而谢晗拿起其中一把狙击枪,对着地面瞄了瞄,转头看向薄靳言:“L115A3,我的最爱。”

    薄靳言唇畔笑意加深,抓起另一把,眼睛凑过去,淡淡答:“也是我的。”同时眼角余光瞥向手表:5点32分,还有2分钟。

    ……

    画面外,指挥官沉吟片刻,转头看向安岩:“他的安全系统是否已经全面侵入?”

    安岩镜片后的双眼,露出极淡的笑意:“当然。”

    “OK.”指挥官沉声下令,“计划不变,2分钟后发起进攻。猎人1号战斗机首先支援Simon.”

    ……

    这些短促有力的对话,清晰落入薄靳言耳里。但他没有半点表情变化,只是盯着瞄准镜里地面的一根根绿草,忽然就想起了简瑶。

    快了,我的女人。

    就快回到你身边。

    “挑你喜欢的。”谢晗轻笑的嗓音就在耳边。薄靳言从瞄准镜前移开目光,便见地面多了十多个衣衫褴褛的囚徒,从高空望去,就像黑色蚂蚁在挪动着。

    显然,是谢晗从地窖里驱赶出来的“活靶子”。这是一场狩猎游戏,以活人为目标。而且以他的态度看,显然已经这么玩了很久。

    薄靳言盯着那些“猎物”,唇角微勾:“噢……难度太低。”

    谢晗的俊脸上笑意也更灿烂。

    这时,忽然听到楼下数声枪响,间杂着男人们的笑声,然后就见那十多名“猎物”全都惊恐的奔跑起来。

    “这样……是不是有趣一点?”谢晗望着薄靳言。

    薄靳言看他一眼:“试试才知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开第一枪。”

    “当然不介意。”

    薄靳言微弯下腰,双手握紧枪柄,眼睛再次移到瞄准镜前,同时扫一眼手表。

    还有十秒钟。

    既然安全系统已经被安岩侵入,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很近的位置。

    他在心中倒数:“10、9、8……3、2、1!”

    引擎声。

    阵阵的、隐雷般的引擎声,带着呼啸的风声,忽然从瞭望台下方某个地方传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薄靳言手托狙击枪骤然转身,精准的锁定了谢晗的心脏。

    然而谢晗的反应也是极快,在听到引擎声那一刻就察觉不对,立刻掏枪。

    四目凝视,近距离,两个男人,两把枪。

    薄靳言的枪头抵住谢晗的胸口,而谢晗的手枪瞄准了他的额头。周围的贴身保镖们面无表情,反应却也奇快,全都掏枪对准了薄靳言一人,低声喝斥:“扔掉枪!”

    一时僵持。而庄园里四处,竟传来凌乱而密集的枪声。

    清晨明净的阳光里,薄靳言只冷冷盯着谢晗,表情如冰封般沉寂。而谢晗亦死死盯着他,在这一瞬间,他眼中闪过许多情绪,最终,嘴角浮现一丝讥讽的笑意。

    “Oh  shit!”他低骂了一声。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薄靳言耳朵里响起个沉厉的声音:“Simon趴下!”

    话音刚落,薄靳言的身体同时下沉。而谢晗已扣动扳机,一枪打在狙击枪上,子弹极其凶险的擦过薄靳言的脖子,发出尖锐的破空声。与此同时,数排火力十足的机枪扫射,“突突突”无比密集落在瞭望台上。

    烟火弥漫。

    薄靳言只往下躲了一瞬就抬头,将瞭望台上的境况一览无遗——枪声响起时,那几名保镖全抬枪还击。然而他们如何是突施奇袭的武装直升机的对手?更何况地面和各个岗哨的火力,已经被海军陆战队控制。

    顷刻之间,他们中枪倒地一片。而谢晗反应最快,也学薄靳言身形一矮,迅速窜到身后一张方桌旁。而他的右腿鲜血淋漓,竟是已中了一枪。

    薄靳言哪有迟疑,抬枪就朝他射去!

    薄靳言的反应速度和观察力虽然很好,但论单兵独斗,却不如真正浸~淫犯罪多年的谢晗。他冷冷一笑,身形往后隐得更深,举枪还击,一时互为牵制、无人占据上风。

    然而谢晗深知,再不逃脱便来不及。他一抬头,环顾枪声硝烟四起的庄园,猛的站起来,完全不顾头顶还有架武装直升机,敏捷的朝下楼的通道跑去!

    只要下了楼!他就可以搭乘专属电梯直至地下密室,通过地道逃出包围圈!

    狡兔三窟,他永远为自己留了后路。只可惜这一次,竟错信了他!

    然而今天,他的如意算盘终于落空了。

    第二架武装直升机,骤然从楼舍背后拔起,巨大的旋风刮得他瞬间站立不稳,而黑洞洞的枪炮口,瞬间将他锁定。

    而第一架直升机紧随其后,封住了他的后路。与此同时,瞭望台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数名陆战队员端着枪迅猛的跑了进来,一下子就将他包抄。

    而他身后不远处,薄靳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抬眸望着他。

    大势已去,走投无路。

    引擎声、风声、枪炮声,在庄园上方交织成喧嚣的声浪。可这一刻,瞭望台上却显得格外的静,无数把枪对准了谢晗。众目睽睽之下,他却只是微微一笑。

    那表情有些苍白,可又似乎很放松,眼睛里透着种异样的明亮。

    “放下枪,蹲下!”一名FBI探员喝道。

    他扔掉了枪,双手抱住头,却没像探员期望的那样蹲下,而是转身,步步往瞭望台边沿后退,同时望向了薄靳言。

    薄靳言亦神色冷峻的望着他。

    他忽然笑了,一边摇头一边笑。

    “Simon,Simon,Simon——原来你什么都不明白。你沉沦于拯救这些平庸的世人,你为他们耗费人生和时光。可是他们哪有一天懂过你?谁懂真正的你?你这么寂寞,却选了条最蠢的路活下去。”

    他已经退到了瞭望台边沿,有人低声请示薄靳言是否开枪射击,薄靳言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Simon,今天我死在这里。而你的人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结束。”他似乎又恢复了平日轻快含笑的模样,“你没有赢,我们在地狱相见,我的……薄靳言。”

    话音刚落,他突然就伸手,撑住了瞭望台边沿,眨眼间一跃而出,跳了下去!

    所有人心神一凛,齐齐快步追过去。薄靳言也快步冲到边沿,却只见一个人影直直下坠,如同石块沉入水底,如同落叶飘向泥土里……

    “嘭——”一声震天的巨响,火光骤起,那下坠的人竟变成了一个炽烈的火球,热烈的起浪瞬间自下而上,朝众人脸颊扑来!

    所有人下意识都往后一躲,但又立刻探头——却只见楼舍下方,空空荡荡,仅余硝烟和一阵疾雨般的粉末,落在地面上。

    没人出声。

    谢晗身上,或者体内就埋有炸弹。正如薄靳言之前所料,他绝不可能被生擒,临死之前,他把自己炸成了灰烬。

    身后的探员和陆战队员快速行动起来,薄靳言站在人流中,抬眸望去,太阳已经出来了,整个庄园披上金黄的霞光,远处的森林、河流、小镇也变得翠绿而明亮。而枪声间歇,遥远的地面上,有横七竖八的尸体,也有探员们正将受害者一个个救出。

    他静静的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凌空盘旋着的直升机。

    直升机立刻调头,全速朝数百公里外,简瑶所在的医院飞去。

    --------------------------

简瑶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这是她被囚禁这些天来,第一个安稳觉。在没有骤然亮起的刺目灯光,没有迷离的幻觉和谢晗的轻笑声。只有一室柔和宁静的灯光,陪伴她入睡。

    但也不是特别安稳,在那漆黑无边的梦境里,她一直在一个人行走、寻找。她不知道在找什么,但心中的渴望,却那么清晰而强烈。直至她睁开眼,看到灿烂的阳光从窗户射到病床上,满室金黄朦胧,她才明白,自己在找什么。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她有些不可思议——上午十点了。心也紧紧提起来,立刻按下床头的铃——尽管已逃脱险境,她却比以往更谨慎小心,召唤护士或者探员过来,陪她去作战指挥室。

    然后她起床,稍作洗漱。冬日天气清寒,凉水冲在脸上,带来冷冽的气息。简瑶定了定神,望着镜中脸色苍白的女人,心情没有半点轻松。

    很快就有人来了,病房的门被推开,带来外头的一阵凉意。简瑶正背对着来人在洗脸,拿起毛巾擦了擦:“稍等一下,我马上好。带我去指挥室。”

    那人在门口停了一瞬,“噔”一声门被他干脆的关上了,然后响起了脚步声。步伐略快,沉稳有力朝她走来。

    简瑶整个身躯仿佛都倏的定住了。还没等她转身,腰间已经多了一双手。他从背后抱住了她,将她深深圈进怀里。

    简瑶的呼吸在这一刹那停滞了,几乎是立刻转身,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男人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他的大衣上还沾染着外头的凉意,和阳光的气味,甚至还有硝火的味道。而墨黑的短发下,是他俊美而清冷的容颜。他定定的望着她,眼神澄澈幽黑。

    简瑶的心几乎都要碎了,狂喜、心疼、柔肠百转千回,所有压抑忍耐了许多天的情绪,统统漫过心头。

    “靳言……靳言……”她完全是下意识的低唤他的名字,在呼吸缠绕的距离里。仿佛这样,就能进一步确定他的归来,她的死里逃生,此刻的缱绻相拥。

    薄靳言什么话也没说。一低头,吻住了她,将她所有气息和抽泣,都占据。

    重新纳入自己的羽翼下。

    室内静悄悄的。床头的医用监护设备,屏幕上的数字图案还在不断闪动。门外传来稀疏的脚步声。

    唯有两人相拥的身影,在阳光中投下安静的剪影。简瑶整个人被他紧扣在怀里,唇舌纠葛间,呼吸微微颤抖着,铺天盖地都是他清冷温柔的气息。而她闭着眼,他却睁着,在索吻的同时,修长黑眸不放过她每一寸轮廓,沉默凝视。

    他注意到她的衣领里,脖子上,还有红色的伤痕。而袖口里,那纤细白皙的手腕,亦有未褪的青紫痕迹。这令他动作一顿,暂时松开了她。简瑶睁开迷蒙的眼,依赖的望着他。他却已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病床上。

    “我睡够了。”她小声说。

    “你需要休息。”薄靳言在床边坐下,目光几乎不留痕迹的,快速滑过那些隐约露出的伤痕。最后又回到她脸上。

    “嗯。”简瑶牵着他的手不放。

    薄靳言也舍不得放,自然而然脱掉外套,在她身旁躺下。比起刚才那个有些急促的吻不同,这一次,他几乎是小心翼翼的把她抱进怀里。简瑶心头一酸,抬手擦了擦眼睛里的泪水。薄靳言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低头吻去她的泪痕。

    她没有去问谢晗、抓捕、营救……那些事,他也没兴趣说。外头走廊里脚步声越来越多,薄靳言直接起身,反锁了房门,而后两人继续这么安静的抱着。

    清澈的阳光下,他紧扣她的十指,颀长的身躯覆盖包裹住她。然而沿着她的长发、她的额头、鼻子、嘴唇,还有脖子、每一根手指……一寸寸的吻。简瑶的眼眶始终是湿的,可脸上却挂着笑。在他一遍遍的亲吻触碰里,原本还有些惶然不定的心,慢慢的沉浸,再沉浸,沉浸到他固执而温柔的爱意里,沉浸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变,他爱她,她爱他,什么都不用怕。一切黑暗无边,一切痛苦记忆,都会被他阻挡抹去。

    ——

    傍晚的时候,傅子遇实在等不下去了。

    薄靳言一下直升机,就没搭理任何人,风驰电掣的进了简瑶病房,然后再没出来过。这家伙刚经历了与谢晗的对决,甚至都没让医生检查一□体。而且FBI也等着见他。

    探员把傅子遇的轮椅推到房间门口,敲了几下,没人应答。傅子遇让探员先走,自己拿钥匙,轻轻推开了门。

    一室寂静,傅子遇微微一怔。

    那两人就挤在一张狭窄的病床上,安静的相对而卧。薄靳言高挑修长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大半张床,而简瑶就蜷在他怀里。

    日落的余光清清浅浅,照在他俩相拥的身体上,像两端紧密相贴的圆弧,又像两个互相取暖的孩子。

    傅子遇静静看了几秒钟,没出声,又缓缓带上门,退了出去。

    转动轮椅,望着走廊窗外的海湾和晚霞,他不禁笑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急什么呢,就让他俩好好呆一会儿,不要任何人打扰。

    ——

    傅子遇一出去,简瑶就被这模模糊糊的动静惊醒了。睁眼望去,才发觉两人竟这么抱着睡了一下午。

    转头想要看向薄靳言,却正对上他隽黑清亮的眼眸。原来他也醒了。

    简瑶动了动,把脸更近的贴到他的胸口。而薄靳言看到她温柔的姿态,内心却又涌起那熟悉的、滞闷的感觉。

    这感觉从她失踪第一天起,就一直伴随着他。那感觉很陌生,就像站在一面深黑而宁静的湖水前,却只能看到他一个人的倒影。薄靳言知道,这感觉还会伴随自己很长时间。这种感觉,叫心疼。

    “他们是不是都在等你?”简瑶抬眸望着他,“你要不要先去处理下?”

    薄靳言大手一收,将她搂得更紧,淡淡的答:“我的工作已经做完,我的人也救出来了。他们难道这点眼力都没有,看不出你对我有多重要?”

    简瑶忍不住笑了。过了一会儿,伸手摸向他的脖子,低声问:“你的嗓子……还能恢复吗?”

    薄靳言看她一眼,知道她是心疼了。于是他神色疏淡的说了个慌:“当然能。”

    简瑶果然松了口气,谁知又听他说:“不过我不打算恢复。”

    简瑶:“……为什么?”

    他瞥她一眼:“你不认为这样的嗓音更有特色?”

    ——

    一个月后,B市机场。

    还有几天就是除夕,寒冷的郊区机场,也热闹得仿佛要过年一般。薄靳言搂着简瑶,目不斜视走在前面。傅子遇和安岩推着行李,慢悠悠跟在后头。而蔺漪阳和尹姿淇那对未婚夫妇,也在美国团聚,这次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国。

    一出接机口,就见到几个熟悉的面孔。简瑶心情一阵激动,立刻离开薄靳言的臂弯,快步迎了上去。

    “妈妈!小萱!熏然!”她跟母亲和妹妹紧紧拥抱在一起,李熏然站在边上,英俊的脸映着灯光,温柔而俊朗。

    薄靳言几个也跟上前站定,熏然跟他们逐一拥抱一番,简短寒暄几句,一起看她们母女三人。

    简瑶还算好的。经历了那么多风浪,再次见到以为要永别的母亲和妹妹,虽然掉了泪,但更多的是欣喜。可母亲和简萱却几乎哭成一团,上上下下看着她,怎么看怎么痛心。

    母亲拉着她,问哪里受伤,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一句,简瑶就轻描淡写的答一句。但到底心里委屈,泪水也掉得更凶了。

    薄靳言站得离她最近,看着她这些日子全是笑颜,今天却掉了这么多泪。那股熟悉的滞闷感又涌上心头。

    不过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因为烦闷之余,又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他眼里只有简瑶,一旁的傅子遇和安岩却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瞄着他。因为傅子遇跟简萱多多少少也算熟了,电话里三两句话就套出来,简瑶妈妈对他傅子遇很中意,对薄靳言却没什么兴趣。

    等了一个月,终于等到薄靳言拜见未来岳母大人了。

    然而薄靳言脑海里,怎么会有“岳母大人是否中意我”这个问题?

    怎么可能不中意?

    所以,等母女三人擦着泪松开彼此,看向他们后,他只从容一笑:“伯母,简萱,你们好。”

    母女俩都微怔了一下。其实简瑶早跟她们讲过跟薄靳言恋爱,但亲眼看到这个曾经清高又古怪的破案专家青年,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女婿(姐夫),感觉还是有点不适应。

    “大神姐夫好!”简萱最先乖巧改口。

    薄靳言心里顿时异常愉悦,尽管什么也没说,俊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璀璨优雅。

    简母则立刻嗔怪的看一眼小女儿,再望向薄靳言,心里终究是叹了口气,点点头:“你好,多谢你照顾简瑶。你们都好好的,就好。”

    傅子遇和安岩都有些讶然——这话等于是承认薄靳言的身份了,想不到这一关他竟然……直接通关?

    所以果然低情商有低情商的运气么?遇到个女友这么温柔体贴,连女友的妈妈都不给他们一点为难?

    简瑶倒是微笑立在一旁,像是早料到母亲会接受他。

    薄靳言则全然没在意众人的情绪起伏,继续理所当然又礼貌彬彬的对简母说:“我们非常相爱,也非常合适,你完全不用担心。”

    简母楞了一下:“……好、好。”

    简瑶立刻扯了一下薄靳言的袖子,其他人则全都含笑不语。

    ——

    聪明的女人,从不把矛盾留到必须直面的时候,才去解决。其实在回国之前,简瑶就已经跟妹妹商量,做了很久母亲的思想工作,基本已经给她做通了。

    简母虽然不想让女儿找这样的男人,这次还遇了险。但瞎子也看得出来,简瑶有多爱他,以她执拗的性子,绝不可能放弃他。再加上简瑶反复跟她保证,大对头已经死了,今后的罪犯都是小菜一碟,根本连他们的衣角都碰不到。简母到底心疼女儿,其实呢,也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最后还是同意了。

    这晚,傅子遇和安岩各自回了B市的家。简瑶一家人、薄靳言、李熏然,则直接转机,回了潼市。

    不过一抵达家乡,薄靳言才微微察觉自己失策——因为简瑶要回自己家过夜。

    对于薄靳言这种高智商脑力劳动者来说,睡眠习惯和质量是非常重要的。曾经,他习惯性的“笔直平躺睡眠姿势”,现在已经完全被“抱着简瑶入睡的姿势”取代。所以,如此悠闲假期,却竟然要一个人睡,他是不太喜欢的。

    但他完全理解,简瑶这是人之常情,亲情天伦。简瑶也觉得很正常,微笑跟他说:“明天见。”

    薄靳言面不改色的答:“我不习惯跟你分开睡。我想你也不会习惯——我可以去你家住。”将她的腰一搂,朝简母微笑点头:“走吧伯母。”

    母女三人全怔住了,简瑶的脸颊更是微微一烫。

    现在的年代,简母虽然思想开明,但他们到底没结婚,她咳嗽一声,看了眼简瑶。简瑶脸更热了,低声说:“妈你们先走前面,我跟他再说会儿话。”

    简萱吃吃笑笑,挽着妈妈的手走前头去了。简瑶立刻瞪了他一眼:“不要在我妈面前乱讲!”

    这晚,薄靳言还是自己回了别墅。但简瑶回到家,母亲理所当然问起婚事:“你们也……住到一起这么久了,结婚……有打算吗?”

    简瑶的脸又是一红,答:“再过一两年吧。”

    她才24岁,对结婚没那么热切。而且跟薄靳言在一起,什么时候结婚好像也不太重要。

    在美国时,就有FBI探员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当时薄靳言非常坦然的答:“我已经在准备了。”搞的她面红耳赤。

    但她记得很清楚,两人交往之初,薄靳言就极其有规划的开始准备、定婚戒了。所以她想,他所谓的“准备”,应该也还要些时间,一两年估计差不多。

    ——

    除夕这天,薄靳言被邀请到简瑶的母亲和继父家做客。一家人中午高高兴兴吃了团年饭,虽然以薄靳言的性格,与大家实在算不上“相谈甚欢”,但好歹也是一表人才文质彬彬,再加上有简瑶在旁适时“管教”“提点”,表现还算不错。

    等吃完饭,简瑶把他送下楼,他却杵着不动,盯着她:“今晚去我家?”

    简瑶的脸微微一红,点了点头。

    她当然也是这么想的——除夕夜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对着空房子过。

    两人回到别墅,自是缠绵亲昵了一番。尤其这段时间清闲无事,薄靳言自然也可以十分投入和享受。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简瑶浑身都跟散了架一般,他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愉悦的笑容,还不忘叹息道:“噢……这真是个美好的除夕。”

    简瑶拿枕头砸他:“天都没黑呢!”

    薄靳言却微笑望着她,眸色似乎有些深沉,但又湛湛分明:“去钓鱼吧。”

    简瑶忍不住笑了。不过想到他许多年除夕啊、圣诞节,可能都是一个人过的,她心里就产生了很想要满足他的念头。既然……那方面已经满足了他,现在当然也要满足他的口腹之欲。

    “好。”简瑶从床上坐起来,“不过今天温度这么低,怕是钓不到多少。”

    他却慢条斯理的答:“一定能钓到。”

    谁知到了水边,刚坐了一会儿,薄靳言就起身,淡淡的说:“我走一走。”

    简瑶也没太在意——她早知道他对钓鱼兴趣全无,刚刚也根本就是坐在边上看书,两根钓竿都扔给她。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远,周围安静下来。夕阳斜照在波光熠熠的水面,浮标静静躺在水面,一如她此刻宁静美好的心情。

    不过鱼是当真少,钓了半天也只有两条小的。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虽然冷,天气倒是很好,银白的月亮已经挂在墨蓝的天空上。简瑶听到身后不远处的脚步声,头也不回的笑着说:“我看还是算了,回家看春晚吧。”

    陪他看春晚,也是很有里程碑意义的啊。

    “简瑶。”他却在她背后,轻唤了一声。

    简瑶微怔了一下。这语气……似乎有些凝重深沉。她放下钓竿,起身回头,眼前的一幕叫她愣住了。

    皎洁的月光下,薄靳言就站在距离她五六步远的一块绿色的山坡后。他不知何时换上了笔挺的黑西装、衬衣,还极难得的打了条亮色的领带,显得整个人挺拔清朗。

    而他手里,是一捧鲜红的玫瑰。乌黑清亮的眼眸,牢牢的锁定了她。

    简瑶的心怦怦直跳。而他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一脸笃定的样子。

    而更加不容忽视的,是两人之间的草地上,一只硕大的乌龟,正是“沉默”无疑,正一步步向她爬过来。它的背上放着个黑色丝绒盒子,盒子里是一枚璀璨晶莹的钻戒。

    然后薄靳言也跟在它身后,缓缓的向她走来。

    简瑶凝视着他的双眼,浑身的皮肤,仿佛也慢慢变得滚烫起来。

    谁知他刚走了两步,就停下脚步,低头扫了眼地面。简瑶也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禁失笑——她面前是个小小的上坡,“沉默”卡在那里,爬不上来了。短小的四肢乱抖了几下,随即连同脑袋一起缩回壳里,罢工了。

    薄靳言微蹙眉头,保持手持鲜花的姿势不动,非常干脆的抬起腿,轻轻一勾,就将沉默“踹”上了坡,言简意赅的下令:“继续爬。”

    虽然他的动作已经很温柔了,但简瑶还是哭笑不得,立刻上前两步,把沉默抱起来,佯怒:“你踢它干什么!”

    薄靳言却已经迈着大步,走到她跟前。也不说话,只盯着她。简瑶抱着乌龟和戒指,即使低着头,也能感觉到他两道灼灼的目光盯在她脸上。

    月光如水铺撒大地,原野间是草木和清雪的芬芳。而她的心,仿佛也随着这夜色,随着他幽沉的目光,沉沦到某个无边无际的温柔永恒的地方。

    “嫁给我,简瑶。”

    嫁给我,心爱的简瑶。

    我唯一的女人,令我怦然心动的女人。

    我的人生曾经寂寥。我曾经身处茫茫人海,却宁愿孑然一身。

    直至遇见你。

    温柔的你,无与伦比的美好的你。

    言语无法表达。如果一定要概括,那就是——我爱你,以我全部的智慧和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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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发表于 2014-5-20 11:26 | 只看该作者
过瘾,流连。让人想起了曾经逝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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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发表于 2014-5-26 09:49 | 只看该作者
好看,终于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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