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祖父且忆童年

Helle

一直想写点有关祖父的散记，总是零星的片断，发现这是好地方，可以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或许哪一天将这些片断整理给老爸，原来他最疼的女儿还这么细腻！其实那时就在不经意间流过，没细想过这些，但当自己也成年，也有了儿女，也会开始细细体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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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月初是祖父过世十五周年。那年我高中毕业，祖父算是有福吧，我们都在家过暑假，长子长孙等四个在临终时守在他的床边。在那之后四五年我就经常梦到他，在梦里说他没走，睡了一觉而已，在梦中一再强调他只是睡着了而已，而后还跟我说话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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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不太亲祖父，他很严厉，加上他有一点重男轻女，我这孙女他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祖父二儿三女，都比较孝顺，共三个孙子，三个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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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有点重男轻女，其实是他比较疼长孙。难得有面条吃的时候他会叫长孙先尝两口，其他五个齐刷刷眼巴巴吞口水；偶尔出门串亲戚也只带着长孙一块儿；长孙犯错被母亲打时，祖父会出面劝开并会安抚挨打的长孙，而我呢，挨打时也巴望着有人挡挡驾，偏偏祖父来了句：打得好！不打不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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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通常来说还是比较公道的，对待我家和叔叔家一视同仁，对男孩女孩的要求也都一样。常用来鼓励我们努力读书的奖品是上海牌手表：考上中专奖五十块的上海牌手表一块，考上大学奖一百块的上海牌手表一块。那时的猪肉才七毛五一斤，在我们的心中都是在仰望这份奖品呀。祖父只看到了长孙考上大学，也真的奖了块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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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里，我很小时祖父就退休了，回到家乡，一个座落在湘江上游的小镇。退休后的日子是很清闲的，尽管那时我家日子是清苦的。小镇旁边是个矿物局，我较小的时候就用上了电灯和自来水。喝的水是从井里担的，祖父偶尔会去担，也教我们如何放扁担会好用力且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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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是那种慢功出细活的人，会好多手艺，比如木工，酿酒，做豆腐，还有一把心爱的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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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的木工应该是家传的，木匠工具一应俱全（锯、斧、刨、凿、锉、还有墨线），加上他爱琢磨，也给自家添了些木器，如耕田用的犁、酿酒用的竹泥磨，还有些小板凳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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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爱点小酒，也喜欢自己酿酒。他做的甜酒（我们那叫胡子酒），黄澄澄的，特别甜特别香。这种酒用的是粗糯米，是用他做的竹泥磨只去掉谷外层的糠皮，保留了米外边那层淡黄的膜。酒娘娘也是祖父自己找草药配的。将煮熟的粗糯米拌好酒娘娘，再放进大大的浅口缸，仔细用手一层层压平压实，在正中间挖空至缸底两个拳头那么宽的酒眼，盖上荷叶，加上薄膜密封，最后盖上篾簸箕让其发醇。过一段时间（具体是多长时间不记得了），去掉薄膜，扑鼻而来的是带着荷叶香的酒香，掀开荷叶，在酒眼里已经渗出了一汪胡子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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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爱喝的主要是烧酒，好象有次也试了用红薯煮熟了再蒸馏，要经过很复杂的工艺，不是很成功，我那时也不是很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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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一日三餐之前都要来两口烧酒，很少，但不能缺，宁可不吃饭也不能缺了这。有次祖父赞酒好甜，我还好奇，也抿了一小口，那个苦啊，喉咙里还烧得慌，我的眼都快睁不开了，祖父在旁开心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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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习俗，每年过年每家每户都自己做豆腐。祖父会看每一道工序，最关键的点石膏水就一定是他亲自来，调的浓度，点的手法，都很讲究。作为孩子的我们会在趴在高高的木桶边，看着热腾腾的豆浆变成豆腐脑，然后再看着表面结出一层薄薄的豆腐皮，再然后抢着用筷子去捞，经常是每个人都只能吃到筷子上的那一点点。当然这个时候我们也可以放开吃豆腐花，平时没得吃的糖，这时候可以加得多多的，好甜啊。后来不知是谁出主意说每年都吃甜的要改成吃咸的，放了盐还加了点油，让我先试，我说不好吃他们就都不试了，剩下的我也不想吃想倒掉，谁知给祖父发现了，训了我一通，硬让我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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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来说说祖父那把宝铳吧。退休时带回来的，以前休息日去工作地附近的山里打猎用。很少见祖父用，但经常见他拿出来。天气好的时候铳管擦一擦，火药摊开来晾晾。火药好多种，还有一种是小铁弹，每种都有一个袋袋装着，那袋袋也都是皮的，形状也特别（有点像压平的圆底烧瓶）。让我们忘不了的是，有次祖父用这把铳打麻雀。那时的麻雀特别多，老吃我们在外面晒的谷子，祖父一铳把屋后矮围墙上一排麻雀都打下来了（一铳打出来的铁弹很多）。于是一大家子美美地吃了一顿麻雀汤（麻雀没什么肉，且都有铁弹没清出来怕崩牙没敢吃肉）。后来我们家离开了家乡，也不知祖父那把铳如何处理了。

樱桃水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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