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开普敦》（一）

三吉

吸引我一而再再而三去非洲的理由有三个：撒哈拉的烈日、尼罗河的残败、开普敦的红酒。
当小资美女作家艺术家时尚人士都在谈论法国波尔多时，真正的红酒行家小啜的却是南非的红酒，开普敦无疑是红酒品酒师心中真正的圣地。
我有一百个理由确凿这个说法。
非洲土壤的妖娆、气候的温婉、酿造的纯熟、窖藏的精致。连非洲凶猛的太阳也为了开普敦的匍萄变得柔顺起来。
开普敦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三百年来，种匍萄的开普敦农民，深谙酿造红酒，却不谙口若悬河。因此在世界各国红酒盛名远扬时，却很少人知道开普敦的红酒。
其实南非葡萄种植季节比欧洲早六个月，新酒上市也就比法国早半年。当许多欧洲酒鬼抓狂时，喝的其实是来自南非的开普敦红酒。
我不爱喝酒，但是在开普敦，我每天都酗酒，南非的红酒好喝得让你顾不上优雅了，去过开普敦，没有抱几瓶红酒回来，绝对是傻瓜。


一个叫迈克的南非人使我成了酒鬼

提到非洲，在我的印象中是无际的沙漠、浩瀚的草原和成群的野生动物，还有原始部落里举着长矛的黑人，这些印象来自那个美国电影《上帝也疯狂》。
93年我去南非那阵儿，我的东方面孔在非洲的街头出现还真有点儿像时代广场跑着大象那么令人稀奇。这是曼德拉上台的前一年，黑人执意要摆脱少数白人的统治，街头的枪声和暴乱，使游人望而却步。
我的朋友迈克就是南非的少数白人，他是法国人，祖上好几代都在南非经营匍萄酒庄园。
初见迈克，我就被他的幽默和开朗吸引，他自我介绍自己是南非人。我故意凑得很近，仔细审视迈克，想在他的脸上找找有没有被黑人同化的痕迹。迈克身材高大、金发碧眼，很纯正的法国血统，他笑着说，二百年来家族中还没有人和黑人通婚。所以，他眨眨眼睛说，这里还保持颜色。我俩都笑了。
坐上迈克叫不出名堂的古怪汽车，我们向坐落在开普敦戈特卡斯廷尼亚（Groot Constanta）迈克家的酒庄驶去。
奔驰在开普敦的公路上，一路都是惊奇。

先诧异南非的公路交通的优良。南非的公路的密集度和长度都不亚于任何一个西方发达国家，在这里只要你有车，就可以到达南非的各个角落。车速在某些干道还可以开到120公里以上。而且也很少看到交通警察，只有出了事故他们才出现。当然，我们中国的交通警管的都是自行车和摩托车，南非没有这些东东。
接着诧异的是有南非有三个首都。开普敦是南非的立法首都。开普敦也是南非最美丽的城市，这里有很浓重的欧洲文化。南非境内有12条葡萄酒农庄大道，游人可以尽兴品尝匍萄美酒。沿途欧洲式建筑风格的庄园房舍，都由法国建筑师的设计，这也是南非最为骄傲建筑风景。
从开普敦出发，我们开了一个多小时。顺着笔直的树荫大道，满眼是绿意盎然的匍萄藤架，迎着微风，扑鼻而来的是酒酿的香味。
迈克家族的酒庄泰格玛，在南非算是历史悠久的，几代人都经营红酒，而且远近闻名。他们家出产的红酒在开普敦举办的全南非酒类评鉴大会上，几乎囊括了红酒类所有奖项。我侧头看着开车的迈克，他历数自己的家珍，却丝毫没有炫耀。

开普敦的葡萄庄园像公园，满山遍野都是一片红色，如同酒的颜色。看着眼前一派烂漫，觉得在开普敦做个农民也妖娆。

我们的汽车开始减速，眼前一处朴实无华的小镇，懒洋洋地躺在道路的尽头。小镇上人不多，当时正是匍萄成熟的季节，镇上的青壮年都去采收匍萄了。难怪，在来的路上，空气中漂浮着酒酿香味。迈克看着我微红的脸开玩笑说，不胜酒力的人在开普敦酒庄可就麻烦了，这里连呼吸都能醉人呢。

我们终于来到了迈克家的葡萄庄园。这是个巨大的欧洲风格的建筑，外墙顶部是三角型的造型，白色的房屋很贵族，房顶覆盖的是篾草，不失南非的特色，远远看去很像白宫，美伦美幻。
进入门内，整面整面的墙都是他们家族的照片，迈克向我一一介绍，我看到了老迈克的尊容，鼻子很大，据说这是喝酒喝的。
稍做休息后，迈克带我参观了他们家的酒窖。一进门是个品酒室，品酒室的长桌上一排摆着七种红酒，干的苦的甜的涩的，迈克让我都尝一下。我按照他说的方法把酒杯晃着、摇着，然后啜一口，细细品。
迈克介绍了匍萄品种的选取、采收、到装瓶的工艺，名堂多得像天书，红酒的酿造对我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迈克知道我是"酒盲"，觉得有义务扫盲。他很郑重其事地说，和迈克家族来往，不懂红酒就是他的失职。于是我上了第一堂红葡萄酒课。迈克说这仅仅是小学课程。红酒因葡萄的产地、品种、采摘时间、酿造的酒窖、年份、酿制手法、储存时间而大有不同，甚至连葡萄长在阳坡还是阴坡、土壤中粘土与沙土的比例、当年的雨水等都很有讲究，而且这种差别最后也都能在红酒中表现出来。所以，迈克气壮山河地说，要让我们开普敦人在这件事上马虎，那真是痴心妄想。我故意傻乎乎地问，这么多的讲究，你都能一口就品出来吗？迈克被我问得哭笑不得，泄气又沮丧地耸着肩。其实我早就知道迈克有好几个国家的品酒师执照，这是他们家族百年以来固守的传统之一，家族中男性成员都要取得品酒师资格。
我喝了不少酒，脸红红的，迈克每介绍一种酒，都会倒一点让我尝尝，一下子我试了二十多种，眼前老是出现两个迈克，走路腾云驾雾的，到最后迈克说什么我都笑，笑声特别响亮，我开始醉了。
迈克带我来到了一处附近农家小餐馆吃饭。餐馆极具非洲特色，匍萄藤架制作的桌椅、门窗在餐厅内比比皆是。
迈克拿出一瓶随身带来的白匍萄酒，指着酒标告诉我，这是他们家五年前的窖藏。他熟练地开瓶，倒酒，然后让我闻，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穿透我的心脾。
一边喝酒，迈克又给我上了第二堂课：关于葡萄酒与食物怎样搭配。清淡的葡萄酒配清淡的食物，白葡萄酒要配海鲜，红葡萄酒配深色肉类等等。我摇着手中的南非小龙虾问他，吃这个要配什么酒？迈克倒了杯白开水推到我的面前："配这个最合适！"
我向迈克做手势"今天的红酒课程上完了，我已经一口喝成大胖子了"。迈克坚定地说"我要把你变成开普敦酒鬼！"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