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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色者何戒 [打印本页]

作者: F110 时间: 2007-11-16 22:27
标题: 色者何戒
电影是一种最直观的文本，却最是可以让人放任思绪驰骋的文本。每位导演都在声光画影中诉说一种人生观。自然，那些非娱乐主流的导演便更是如此。更或说，如果不是《色，戒》中那引起争议的情欲戏，恐怕李安即使戴着奥斯卡最佳导演的光环，也未必能收到如今日之轰动效果。
比之《卧虎藏龙》或是《断背山》，李安的画面冷艳了几分。勿论在上海那阴雨连绵的寒冷，即如在夏日的香港，也要安排一场台风狂雨的场景，让易先生与王佳芝找到亲近的机会。或者说，在此二人的世界里，本来就没有晴朗明媚可言——那个怕黑的易先生，却不能不在黑暗中做着他能做的事情。回味一下，在多少个黑暗的夜晚里，易先生与王佳芝进行着情与欲的交流？难得的是，他最后终于在白天与王佳芝去拿钻戒，却在狼狈的逃生中，把仅存的那份信任与温暖，一同丢在了那间钻饰店。他始终是应该属于黑暗的。即使在最后，他也只能把一个黑影，留给那张还留着王佳芝体温的床单。
也许我们太容易把目光停留在那个“色”字，而让“戒”轻轻地溜走。戒者，律也。在片中的每一个人都想遵循着自己的戒律而行，最后却都逾越了那道禁忌。六个爱国的大学生，凭着爱国的激情而设计刺杀汉奸的行动，结果即如邝裕民在三年后说的：“我们当时太傻了。”而王佳芝，一个被离异的父亲抛弃的女儿，只因为那句“上来啊”，便被动地加入到一个漩涡之中，扮阔太，诱汉奸，甚至为了获得性体验而与自己不爱的人上床——她的“戒”又在何处呢？她似乎没有自己的主见与决定，却变成了一场爱国暗杀戏剧中被摆布的演员——她逃跑了，她本来可以离开那场戏，找到自己应有的舞台。只是她始终不知道，如果离开了这场戏剧之后，她又能往何处去？
如果留意到王佳芝在上海重遇邝裕民前后的眼神，你便不能不佩服李安在导演上的精雕细琢。那之前的王佳芝如同行尸走肉，双目无神，每日轮米上学，而遇到邝裕民并被要求继续那场暗杀行动后，她的眼神重新活跃了起来，变得那般地娇黠与不加掩饰的火热。即如易先生那种的铁石心肠，也在这种火热中逐渐融化而不知所措。如果说“戒”，那王佳芝似乎丝毫没有“戒”的约束。为国家大义还是民族振兴？她似乎没有那么多的条框，在她心里，只有一个引诱的念头。可是，引诱之后呢？
梁朝伟扮演的易先生，应该是最多戒条缠身的人物。这个人物很沉重，我总觉得他不是一个简单的汉奸。你可以看到易先生在不停地嘲讽着汪伪政府的成员，对时局的走向有着相当清醒的认识。但另一方面，他又在对自己的同胞大开杀戒，甚至盲目地蹂躏着他人的身体与心灵。直至到酒馆那一幕前，你从易先生的眼中只能看到一种黑暗，那是一种吃人的快感与担心被反噬的恐惧，他第一次与王佳芝发生关系，如野兽般地撕烂衣裙，用皮带反捆王的双手，却是他自身处境的真实写照——他又何尝不是被日本人或者汪伪的高层强暴的对象？他要担心遵循的戒律太多了，只有在王佳芝那种肆无忌惮的眼神里，才能找到破戒的快感与一丝的慰籍。
整部戏的三位主角，易先生因色而破戒，王佳芝因戒而献色，而邝裕民虽有色心，却始终不敢逾雷池一步。强吻王佳芝，已经是他超越的最大尺度，然而在香港的那个晚上，当他们决定由谁去与王佳芝进行第一夜时，他已经冲破了内心道德的戒律底线——为了一个理想，一个毫无把握的理想，可以决定他人的命运，可以牺牲他人的贞洁。应该说，邝裕民的角色，在色与戒上有着更大的张力，作为普通人的革命者与作为革命者的普通人，在感情与大义的取舍上有着更为激烈的冲突。他不同于易先生，一个手握重权的人可以利用一切资源来划清界线，正如易先生最后极不自然地说戒指不是他的。邝裕民只是一个小卒，一个比王佳芝稍有自觉的小卒，因此他更应该感觉到那种爱人与爱国之间的难与取舍。王力宏毕竟西洋的气味太厚了，或许岭南大学的学生应该有一种洋化的气质，却不是这番有些惺惺作态的爱国。
全戏里也有一位始终没有破戒的人物，那就是易太太。似乎安守本分地打麻将成为了她最大的象征，只是这份不露声色的沉着，与牌桌边眼珠乱转心事重重的王佳芝相比，倒是一种鲜明了。其实声色犬马之间，易太太与易先生那份的疏离不难察觉，只是她更为懂得如何去做一个在乱世中求存的女人，那就是“到哪个山头唱哪支歌”，易先生要请客，却不告诉她客人是谁，她不会问，也不和牌友说。相形之下，王佳芝总是想方设法地旁敲侧击，却更加显示出那种破戒的急切。自然循规蹈矩也是有代价的，易太太最后失态地奔下楼去，未必不是这样一种失落。
是悲剧吗？有人说张爱玲的这部故事是影射自己与胡兰成的往事，也有不同的导演从中读出暴力、背叛、血腥，而李安读出什么感觉，或许只有他自己明白。世事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话说回来，如果你知道何戒该依，何戒须偱，你会一辈子规规矩矩，抑或是想着冲破戒律，疯狂一把？
其实，我们当中的许多不过是王佳芝，我们能有的，只是在戒条与破戒之间，被各种外力一推再推，直至毁灭。

作者: 抽烟没感觉了 时间: 2007-11-17 19:31
标题: Re: 色者何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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